佛 在 中 国
中华佛教二千年
史 话
译传阶段
B.C.2——A.D.580
第一篇第五章(节选)
第一编 译传阶段(前2年~580年)
第五章 东晋时期南方佛教的稳定与安逸
第一节 不敬王者的沙门慧远与其净土信仰实践
第二节 峨眉山普贤信仰的开山祖师释慧持
第三节 “一带一路”先驱者晋僧法显的伟大贡献
第三节 “一带一路”先驱者晋僧法显的伟大贡献
作者:王志远
一 古今中外对法显的高度评价
最新一版《辞海》对法显的介绍是这样的:
法显(约337-约422),东晋僧人、旅行家、翻译家。本姓龚,平阳郡(治今山西临汾西南)人。中国僧人到天竺留学的先驱者。因感中国经律残缺,于隆安三年(公元399年)偕同学慧景、道整等从长安(今陕西西安)西行求法,渡流沙,越葱岭,遍历北、西、中、东天竺等地,义熙八年(412年)经海道返青州长广郡牢山(今山东青岛崂山)。前后凡十四年,游历三十余国,带回很多梵本佛经。归国后于建康(今江苏南京)道场寺与佛驮跋陀罗合译经律论六部二十四卷,主要有《大般泥洹经》、《摩诃僧祗律》、《方等般泥洹经》等。又记旅行见闻,撰成《佛国记》(又名《法显传》),为研究南亚次大陆各国古代史地的重要资料。
对法显文化,古今中外都予以关注和研究。研究法显的知名学者袁维学搜集到诸多评价,我加以整理,依照评说者生年为序增删如下:
(一)、中国历代名人、学者评价法显
1、感叹斯人,以为古今罕有。自大教东流,未有忘身求法如显之比。
——慧远(334-416) ,东晋高僧。
2、法显道人至自衹洹,具说佛影,偏为灵奇。
——谢灵运(385-433),东晋著名诗人。
3、法流中夏,自法显始也。
——郦道元(470-527),北魏地理学家,著有《水经注》。
4、法显,志行明敏,仪轨整肃。
——释慧皎(497-554),南北朝僧人,著有《高僧传》。
5、昔法显、智严亦一时之士,皆能求法导利群生;岂使高迹无踪,清风绝后?大丈夫会当继之。法显、智严犹能孤游天竺,而我安能坐致耶?
——玄奘(600-664),唐代高僧,旅行家、翻译家,著有《大唐西域记》。
6、观夫自古神州之地。轻生殉法之宾。显法师则创辟荒途。奘法师乃中开王路。
——义净(635-713),唐代高僧,旅行家,佛经四大翻译家之一。
7、法显斯可为梵土前哲悲,亦为汉土尊宿幸足矣。
——章太炎(1868-1936),民国初年国学大师。
8、法显横雪山以入天竺,赍佛典多种以归,著《佛国记》,我国人至印度者此为第一。
——梁启超(1873-1929),思想家、著名学者。
9、青岛的佛法,说晚也最晚,说早也最早。按晋朝法显大师,为中国僧人去印度留学最早之人。
——倓虚(1875-1963),佛教界著名人士。
10、西方诸国,虽文化如印度尚无史地之书,故西人考中亚诸地理者,不得不以法显、玄奘之书为本。
——王国维(1877-1927),国学大师。
11、我们从古以来,就有埋头苦干的人,有拚命硬干的人,有为民请命的人,有舍身求法的人。虽是等于为帝王将相作家谱的所谓“正史”,也往往掩不住他们的光耀,这就是中国的脊梁。夜写《法显传》讫,都一万二千九百余字,十三日毕。并赋诗曰:“礼赞晋法显,空前之伟人。中华脊梁骨,名句万百存。此言非过誉,当之无愧人。”
——鲁迅(1881-1936),思想家、作家。
12、涉绝幕,渡重洋,在外十五年,学成而归,就所经行,别出记传,克保于今者,邦贤中首推法显。显师之书,为我汉人游历印度纪闻之创作,当日南朝人敬重英雄,美称曰“佛”也。
——岑仲勉(1886-1961) ,历史学家。撰著《佛游天竺记考释》,于1934年由上海商务印书馆出版,从而引起史学界注意。
13、我们要效法中世纪法显、玄奘、义净等高僧,从事沟通中印文化的那种冒万险而不顾生命的精神。
——蒋介石(1887-1975) ,国民党政府首脑。
14、法显《佛国记》,亚洲之光。
——太虚(1890-1947) ,民国佛教领袖。
15、释迦牟尼说法处,历代所译经典皆有记载,而法显玄奘所亲历之地。惟默察当今大势,吾国将来必循汉唐之轨辙,倾其全力经营西北,则可以无疑。考自古世局之转移,往往起于前人一时学术之细微,迨至后来,遂若惊雷破柱,怒涛振海之不可御遏。
——陈寅恪 (1890-1969),国学大师。
16、海陆并遵,广游西土,留学天竺,携经而返者,恐以法显为第一人。
——汤用彤(1893—1964,教育家、国学大师。)
17、《佛国记》是一部很重要的书。
——范文澜(1893-1969,历史学家。)
18、楼兰海虽渐南移,但亦无多大变迁。故其沙漠,当亦无迁移之迹。吾人 根据法显所述可以知也。
——黄文弼(1893-1966,西北史地学家、考古学家。)
19、法显是中印交通的开山祖师。【谢方】中华书局编审,著有《法显》等。
20、《法显行传》记法显经过沙河,——在一个茫无边际的境界,我们惟有踏着前人的足迹,作为自己前进的路线。前人对于我们所尽的责任,正是我们对于后人所有的义务。无论成功或失败,现在的努力,对于后人都是一个重要的参考。在中国文学里,《法显行传》便是一部重要的著作。
——朱东润(1896-1988,教授、传记作家。)
21、“就是说,法身的本质不在法上,而是以心识为其本源”。吕澂先生评价这是大乘佛学“又一次重大的变化”,“也是罗什在西域尚未及知的”。“因此,一经法显传来,一般学者都感到珍奇”。
——吕澂(1896——1989)现代中国佛教学者。南京金陵刻经处佛学研究部欧阳渐佛学弟子,支那内学院教务长及院长。历任中国科学院哲学社会科学部(后改称中国社会科学院)委员、中国佛教协会常务理事等职。
22、法显以后,南北僧侣络绎西行。
——翦伯赞(1898-1968,历史学家。)
23、西行中,最有成绩的是法显。
——周叔迦(1899-1970,佛教学者,曾任中国佛协副会长。)
24、法显,发迹长安时当是65岁,旅行西域66岁,突破葱岭67岁,航行印度洋77岁,还归建康79岁。
——贺昌群(1903-1973),历史学家。四川乐山人, 著名历史学家,在宋元戏曲、中西交通史、敦煌学、简帛学、汉唐历史与文学等诸多学科领域都取得了卓著的成绩,许多方面还是开创性的。
25、西行中,最有成绩的是法显,法显不朽的“游记”和其他方面的成就,可能令人忽视他最初求律的动机和这方面的成就。
——赵朴初(1907-2000),曾任中国佛教协会会长、佛学家、书法家。
26、如法显《佛国记》称‘印度’为‘中国’,而以中国为边地;古希腊、罗马、亚剌伯人著书亦各以本土为世界中心。
——钱钟书(1910-1998,著名作家、学者。)
27、既通梵语,又善华言,译起经…既不伤文,也不伤质,法显就是一个最著名的例子。法显之所以高出众人之上者,因为,他是有确凿可靠证据的真正抵达天竺的第一人。
——季羡林(1911-2009,著名印度学者、散文家。)
28、《法显传》虽然质朴,但由于亲身经历亲笔自写,常在字里行间射出深厚的感情,十分触动人心;有许多境界往往是《大唐西域记》所不能达到的。
——章巽(1914-1994),教授、航海史专家,著有《法显传校注》。
29、法显与同学慧景等发自长安,西渡流沙,经印度求佛经。历时十五年,经三十馀国。携回佛经多种,律藏及《阿含》的介绍传播。法显起过重要作用。归国后译佛经约百余万言。并记载旅途见闻为《佛国记》,保存当时印度情况,有重要的史料价值,受到世界史学家的重视。
——任继愈(1916~2009),字又之 ,山东平原人。著名哲学家、佛学家、历史学家、国家图书馆馆长、名誉馆长。中国社会科学院世界宗教研究所创始所长。师从汤用彤、贺麟。
30、《佛国记》是法显“夫子自道的西行记录”,最可信据。
——饶宗颐(1917-2018,著名学者。)
31、中国最伟大的第二位留学生是玄奘,第一位则是晋朝的法显。
——南怀瑾(1918-2012 ),著名学者。
32、法显,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位留学生,而且最有成绩和最为成功。
——柏杨(1920-2008,著名作家。)
33、法显,是先行者,一个里程碑,中外佛教交流史的准绳。法显的《佛国记》最先为我们提供了与我国毗邻的诸国和南亚、东南亚等国的信息和情况。
——黄心川(1928-2020),印度学专家。
34、法显所得来之成就,却远比玄奘来得艰钜。中印佛教文化交流之发展、开花、结果,都是以法显为“零界点”。其光辉多为玄奘大师所掩盖。燧人氏发明火,比之今世发明火箭在时代上说更为艰钜。我们以此一态度,来还原法显大师在中国历史上之地位或许是公平的。
——李志夫(1929-),定居台湾,著名佛教学者及佛学研究专家,在法相唯识学、天台宗及印度思想文化研究方面有专长,原中国文化大学哲学所教授、中华佛学研究所所长,现为中华佛学研究所名誉所长。。
35、《大般泥洹经》法显的译出,带动了此后昙无谶的翻译《大般涅槃经》,由此兴起“佛性论”思潮,助推中国佛教急剧地向“如来藏”缘起说转化,更与中国传统的性善论合流,一扫“毗昙”和“般若”的消极悲观情绪,成为隋唐以后中国佛教的主导意识。追本溯源,立此头功的,非法显大师莫属。向传统学习,继承和发扬祖先留下的丰厚文化财富;向外国学习,吸取人类一切优秀文化资源。这两种学习加上国人当前的劳动实践,那就是民族生生不息的奥秘,法显在这方面树立了榜样。法显,一个需要唤起时代记忆的伟大行者!
——杜继文(1930-),杜继文,佛教史专家,佛教哲学家。中国社会科学院荣誉学部委员,世界宗教研究所原所长、研究员。师从佛学家吕澂先生。
36、法显是中国西游印度的第一位留学生。被誉为中国佛教史上三大西行求法的高僧,精神是一贯的,而其中首位乃是法显,此后的玄奘及义净,都受他的影响。
——圣严(1931-2009,中国台湾法鼓山佛教学者。)
37、法显是令人敬仰的爱国爱教楷模。
——方立天(1933-2017),佛学家,中国人民大学教授。
38、犹太人Leopold Halpern教授第一崇拜是爱因斯坦,第二崇拜可能是法显等高僧。1980年,他曾邀我同他在巴基斯坦西北部访古,据说那一带就是《佛国记》中健陀罗国。
——方励之(1936-2012),物理学家。
39、在经过14年西行求法艰难历程后,从崂山登陆回国。他与唐代赴印求法的玄奘、义净一样,不仅在中国佛教史和文化史上占有重要地位,而且在世界文化史上也占有重要地位。
——杨曾文(1939-),佛教史专家。中国社会科学院荣誉学部委员,世界宗教研究所佛教研究室原主任、研究员。
40、由于法显的示范,才有后来玄奘等一大批舍身求法者前赴后继。希望有更多的人来关注此事,开展一次大范围的讨论,深入这方面的研究。
——薛克翘(1945-),印度学专家。
41、当其它古文明都此起彼伏地用马蹄和刀剑作先导向外挥洒千里万里的时候,中华文化还十分内向;终于有两个僧人走出。法显的壮举,一直是玄奘万里西行的动力。“法显精神”即以柔弱的躯体把生命群落之间的万水千山一一打通。
——余秋雨(1946-),文化学者、散文家。
42、”一带一路“与中国佛教三大语系息息相关,法显、玄奘、义净……以及许许多多为佛教求法弘法前赴后继的高僧,曾经在”一带一路“上奋不顾身,名垂千古,被誉为中华民族的脊梁。……对法显的研究探讨,不是风花雪月的无病呻吟,也不是迂腐书痴的钩沉索引,而是具有现实意义的总结和弘扬。
——王志远(1948-)知名学者。哲学硕士,文学博士。中国社会科学院世界宗教研究所宗教文化艺术研究室原主任,研究员。中国宗教学会副会长。师从任继愈、杜继文。
43、法显携归之佛教经典,为佛教义学输入提供了文本的依据,奠定了佛教中国化思想基础,但由于各种原因,关注甚少。这不能不说是历史的遗憾。
——麻天祥(1948-),武汉大学教授,博士,知名学者。
44、法显,是中国历史上有记载的第一位到达了印度本土的中国人。可惜这方面的研究过去做得不多。这种情形,早已经有一些学者感觉到了并希望得到补救。我们对法显大师贡献的理解,其实不能仅限于中国方面,法显大师是一位有国际影响的人物,因此我们还需要从一个更广大的范围来思考法显大师的成就和贡献。
——王邦维(1950-),北京大学教授,知名学者。师从季羡林。
45、中国的文化人这时已不满足于转手接纳和现成套用了。于是,有了中国本土僧人法显和他的伙伴们西行求法的壮举。
——葛兆光(1950-),复旦大学教授,知名学者。
46、法显可谓中印文化交流的鼻祖。关于法显的研究,需要引起学术界的注意。
——黄夏年(1954-),中国社会科学院世界宗教研究所研究员,知名学者。师从杨曾文。
47、法显留学天竺之举,实属中国最早的海外留学行为,具有开创意义,而其携经回返之举,亦可说为历史上中国海归第一人。其留学且归国的壮举,使他成为了中国历史上著名的旅行家、航海家、外交家、翻译家、史学家和宗教学家,开创了中国古代历史上知识分子走出国门看世界、取来真经为中华的伟业,并使中国文化、中国宗教发展很早就具有开放性、开拓性、体现出”海纳百川、有容乃大“的气势和魄力。法显的译经、著述和游记,为我们放眼看世界、融通强中华提供了宝贵经验,留下了珍贵史料。
——卓新平,(1955-)男,土家族,湖南慈利人,哲学博士。任中国社会科学院世界宗教研究所所长,研究员。入选欧洲科学艺术研究院院士,中国社会科学院学部委员、中国宗教学会会长,第十三届全国人大常委。师从任继愈。
48、如此高龄兼走陆路与水路,除法显之外没有第二人。就玄奘本人而言,也把法显作为榜样。在不同时代,人们的信仰不同,认识有差别,但像法显具有这种坚忍不拔、百折不挠的为国献身精神,始终是民族的魂魄。
——魏道儒(1955-),博士,知名学者。中国社会科学院世界宗教研究所研究员,学部委员,佛教研究中心主任,佛教研究室原主任。师从杜继文。
49、所谓文化接受,往往出自于自愿的选择,一定是自身文化系统发展到极限范围而出现了空缺,需要有某种东西予以添补。如果这种东西恰巧外来文化中所含有,那么人们一旦接受起来是会很狂热的。不仅中国,世界亦然,文化的流传原本就是应该这样的。我将其定名为“法显定式”。
——朱叶青(1957-,作家、画家。)
50、法显,是一位具有非凡精神力量的伟大先贤,其归来所蕴涵的启示具有超越时空性的恒久意义。
——周齐(1960-)中国社会科学院世界宗教研究所研究员。知名学者。
51、把实相与佛性连接起来的最初机缘,即在于法显所携归的《大般泥洹经》的译出。
——张风雷(1968-),哲学博士。现任中国人民大学佛教与宗教学理论研究所执行所长、专职教授,哲学系/宗教学系教授、博士生导师。中国宗教学会副会长、中国社会科学院佛教研究中心特邀研究员,全国政协民宗委委员。知名学者。
(二)、国际学界评价法显
据英国卡迪夫大学、德国波鸿大学凯特汉堡学院教授宁梵夫(Max Deeg)讲:“《佛国记》全文加注释的第一个欧洲译本源自二百年前的耶稣会士,巴黎大学首席汉学教授阿贝尔-雷缪萨(1788-1832)。该译本,于雷缪萨逝世后出版;其“校证、补充和新注”则由两位东方学家克拉普罗特(1783-1835)和德-兰德瑞瑟(1800-1862)完成。”“将赫伯特-翟理斯《佛国记》重译本(1877)暂且搁置,自理雅各一百多年(1886)以来,中国和日本真正研究法显《佛国记》的著作并未出现。西方学者在引用《佛国记》时,也是没有特定取向,比耳也好、翟理斯也好、理雅各也好,他们随便采用。一百多年后,《佛国记》又被译成英文,这此译者是中国人李荣熙(1957年)。由此,法显和《佛国记》从西方冷漠的学术深渊里开始升起,并再次成为翻译和研究的目标。”
1、法显三藏渡天竺时,见故土之扇而悲,卧病欲得汉食;人闻之曰:“斯人何以竟不胜情若此?而令异邦人见之也?”弘融僧都曰:“深情之三藏也!”如此,则僧都不持世俗法师之陋见,诚可亲已!
——吉田兼好(1283-1350)日本古代歌人、散文家。
2、从《佛国记》中得出八项历史性结论:
(1)佛教和印度语言及影响已在中亚(中国新疆)确立。
(2)佛教在印度西北(健陀罗)地区处于统治地位。
(3)印度中部(恒河平原),佛陀在此生活并弘法,所以是佛教的故乡。
(4)印度中部,佛教与婆罗门竞争,而佛教自始至终占据上风。
(5)佛教已传至孟加拉,并且在恒河三角洲地带广泛传播开来。
(6)按早期观点,佛教已在德干山区传开。
(7)锡兰,处在佛教统治下。
(8)佛经,用早期梵文和巴利文书写,并流行于上述地区。19世纪后半叶,雷缪萨的上述观点被广泛认可并接受,事实上《佛国记》在其中起了重要的作用。
——雷缪萨(1788-1832)汉学家,法文《佛国记》1836年版译者。
3、佛教圣地僧伽施(佛安居期间上忉利天为母说法三月后来下处),是基于《佛国记》之记载才发现的。
——康宁汉(1814-1893)英国考古学家。印度考古学之父,亦可谓考古学之教父。
4、我一直保持广泛学习佛教知识的习惯,并于1878年在牛津大学开课讲授《佛国记》。
——理雅各 (1815-1897)牛津大学汉学权威、古典汉文著名翻译家,1886年版英译《佛国记》是其佛学领域里的惟一作品。
5、中国佛教朝圣者在长达数个世纪里不间断地前往印度,他们视那里为圣地,这个运动始于法显。
——史密斯(1848-1920)著名历史学家
6、顺和阗河南下到和阗的路,正是法显1500余年前西行之路。
——斯文.赫定(1865-1952) 瑞典人,著名探险家。
7、我们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即公元5和7世纪,中国两位旅行家所做的关于印度佛学历史和地理的详细纪录,是目前印度及其邻国现有梵文和巴利文著作所不能比拟的,这实在令我们震惊!
——萨缪·比耳()英国学者、英译《佛国记》1869年版译者。
8、在印度朝圣的中国僧侣法显之记载,是了解笈多王朝的重要史料。
——汤因比(1889-1975)英国著名历史学家。
9、法显到过中亚和印度的几乎每一部分。忍着难言的艰辛和困苦,长途跋涉到印度去取经,带回了大量的佛经进行翻译。在这些朝圣者当中,第一个伟大的名字是法显。
——李约瑟(1900-1995),史学家,教授。
10、法显是第一个描述与种姓制度有关事物的外国人。
——罗兹・墨菲(美国历史学家,著有《亚洲史》。)
11、《佛国记》是让我们抛弃对于东方文明偏见的少有的珍贵著作。
——埃多尔特·萨尔东(19世纪法国地理、历史学家。)
12、《法显传》至其年代与事实之正确及记述之简洁明快亦远出于《大唐西域记》之上。西域探险家及印度佛迹调查者,尤为重视《法显传》,大有必携之指南针之概。
——足立喜六(1871-1949)日本汉学家, 1935年著有《考证法显传》。
13、佛教传入中国后,译经宣传,初皆由西土东来诸大德所担任;六朝以降,中国已不满足于此,故进而欲至五天竺地,亲求法宝者相望于道,而刘宋法显实肇其端。
——石田干之助(1891-1974),日本汉学家。
14、在具有长达几千年历史的中国,这是首次完成了足以留存史册的大长征。无论是玄奘还是义净,对于其它许多求法僧来说,《佛国记》已成他们去天竺的路标。我唯有心悦诚服,低头致敬。
——池田大作(1928-),日本著名学者、社会活动家。
15、在佛降世一千年后,公元后5世纪时,中国求法高僧法显来到印度。——-法显曾在波吒厘子城佛教寺院里学习。
——尼赫鲁(1889-1964)印度政治家、开国总理。
16、法显旅途中的种种磨难,更是足以令任何其他旅行者气馁,但是完成宗教使命的伟大理想为他提供了源源不断的精神力量。这一伟大理想激励了所有在此后的岁月中前往印度的中国朝圣者。法显的梵语水平很高,也将自己的画作带回了国内,并以此为国内艺术家提供范本。然而法显却不为中国人所熟知。
——师觉月(1898-1956),生于孟加拉,著名学者。
17、如果没有法显、玄奘和马欢的著作,重建印度史是完全不可能的。
——阿里:印度历史学家。
18、《佛国记》照亮了印度。
——阿马蒂亚·森(1933)印度知名学者。
19、印中友谊经受了时间的考验,两国数千年的交往丰富了彼此的文明。敦煌和云冈石窟,法显的《佛国记》与玄奘的《大唐西域记》等文化瑰宝是两大文明交流的结果,是两国的共同遗产。
——普拉蒂巴・帕蒂尔(1934-) ,印度首位女总统。
20、中国古代出过法显、玄奘、义净等众多梵文大师,翻译了汗牛充栋的佛经。
——夏斯特利( )印度著名梵文学家。
21、中国的旅行家,如法显和玄奘,给我们留下有关印度的宝贵记载。
——恩·克·辛哈( )印度学者。
22、法显和玄奘广泛游览,几乎游遍全印,在这些方面,他们比希腊旅行家有无可怀疑的有利之处。
——马宗达( )印度历史学家。
23、《佛国记》中关于耶婆提的描述是“中国关于印度尼西亚第一次比较详细的记载”。……人们知道访问过印度尼西亚的中国人的第一个名字是法显。
——尼古拉斯·沙勒( )斯里兰卡历史学家
(三)、在各种工具书中论述法显
1、法显探险的动机不是土地和财富,而是寻求智慧。
——《美国学生文库-早期的探险家》
2、人们朝拜佛迹圣地,是作为一人生目的的;这种作法一直延续着,就像阿育王和法显一样。他们把朝圣视为接近佛的一种方式,而且是达到彻悟不可缺少的重要步骤。
——《印度大百科全书》
3、旃陀罗笈多二世统治期间全力扩张疆土,到去世之前已建立一个当时最大的帝国之一。然而旃陀罗笈多二世(即超日王,375年-415年在位)最大的成就并非军事上的胜利。当时一位中国僧侣法显的西行才是最受瞩目的事件。
——《美国大百科全书》
4、《佛国记》是中国文献中最古老的游记。
——《剑桥世界名人百科全书》
5、早在公元五世纪初,中国旅行家法显就曾拜访过斯里兰卡。
——海牙国际法庭
6、《佛国记》是世界最古老的登山著作。
——希腊 克里特登山网站
7、法显是海上丝绸之路的开拓者,为郑和七下西洋打下了基础。法显是中国航海史上有重要贡献的人物。
——《海洋小百科全书-海洋探险》
8、法显和玄奘的事业,给中国儒家文化输入了印度佛教文化的新鲜血液。
——《近代留学生》
9、今之史家颇有能证其事(法显发现美洲)者,则中华民族之功有不可没者。
——《中华百科全书》(中国台湾)
10、法显大师,开启了西行之门。
——中华佛学研究所(中国台湾)
11、《佛国记》其内容远远超出了宗教范围。
——《中国科学技术史》
12、随着法显传回中国的是历经五百年演进与地域性扩张后的大乘佛教。
——《西藏佛教史话》
13、《佛国记》是汉朝以来关于印度国情、文化、宗教等方面,最权威的书籍。
——《中国外交通史》1996年
14、巴米扬大佛,这尊位于大峡谷中的大佛,中国朝圣者法显曾于公元400年记载并描述过。
——联合国科教文组织
15、《佛国记》是穿行塔克拉马干大沙漠的最早纪录。
——《中国古代地理学史》
16、“信风”一名,在我国地理资料中,法显采用最早。
——《中国地理学史》
17、《法显传》是中国与印度之间海陆交通的最早纪录。
——《自然科学发展大事记》
18、治印度学的人,视《佛国记》为最古的宝典。
——《中国学术史讲话》
19、法显是开辟“海上丝绸之路”航道的探险者。
——《海上丝路史话》
20、《佛国记》是我国现存有关海上交通最早而详细的纪录。
——《辞源》
21、《佛国记》是中国现存史料中有关陆海交通的最早详细记录。
——《辞海》。
22、法显,旅行家、翻译家、中国僧人到天竺留学的先驱者。撰成《佛国记》,为研究南亚次大陆各国古代史地的重要资料。
——《辞海》
(四)、中国国家领导人评价法显
从国内近年来讲,首先是得到习近平主席的重视。
习主席论法显:
1、中国高僧法显访问印度,写成象征中印友好交往的历史著作《佛国纪》。(2014年7月 巴西)
2、中国和斯里兰卡有高僧法显开启的千年佛缘。 (2014年9月 斯里兰卡)
3、法显玄奘西行取经、郑和七下远洋等等都是中外文明交流互鉴的生动事例。(2014年9月 北京)
4、法显、玄奘取经时,印度的诗歌、舞蹈、绘画、宗教建筑和雕塑就达到了很高的水平。(2014年10月 北京)
5、早在二千多年前,丝绸之路就在我们两个古老文明之间架起了友谊的桥梁。中国汉代使节张骞、东晋高僧法显、唐代高僧玄奘的足迹都曾经到过这里。(2015年4月 巴基斯坦)
6、中国高僧法显、玄奘西行取经,孟加拉高僧阿底峡尊者赴华传教,为双方文化交流开启了先河。(2016年10月 孟加拉)
7、中尼山水相连,世代友好。1600多年前,中国高僧法显、尼泊尔高僧佛驮跋陀罗互访对方国家,合作翻译了流传至今的佛教经典。(2019年10月 加德满都)
国务院总理论法显:
1、中印两国都有着伟大而悠远的历史,绵延几千年,积淀了人类最古老的文明,成为东方文明的两大支柱。高高的喜马拉雅山未曾阻隔两大文明的彼此吸引和交相辉映。中国晋代的法显、唐代的玄奘两位高僧和天竺的达摩祖师,都为两国古代宗教文化交流做出卓越贡献。
——李克强(1955-)中国国务院总理。
2、中巴友好交往源远流长,古老的丝绸之路早就把我们连结在一起。中国东晋高僧法显和唐代高僧玄奘曾先后来巴取经讲学,在两国友好交往史上留下了脍炙人口的佳话。
——李克强(1955-)中国国务院总理。
此前国家领导人的论述:
1、1950年4月1日中印建交。周恩来总理在访问印度时说:“中国高僧为了寻求知识,曾先后来到这个地区(印度),他们从你们这里学习了许多东西,丰富了当时的中国文化。我们落到法显和玄奘后面了。”
——周恩来(1898-1976)中国政治家、开国总理。
2、2006年11月22日,胡锦涛在新德里的印度科学宫发表题为《携手拓展合作共创美好未来》的演讲时表示“中印都是历史悠久的文明古国,中印两国人民在历史上都创造了灿烂文化,都为人类文明进步作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中印两国人民早就开始了文化交流和商贸往来,中国高僧法显和玄奘取经西行,天竺鸠摩罗什和达摩祖师负笈东来,就是两国人民交往源远流长的历史见证”。
——胡锦涛(1942——)时任中国国家主席。
● 2016年之后弘扬法显文化的群有:
1、“法显精神”(山西省法显文化研究会)
2、“法显文化”(临汾市法显文化研究会)
3、 法显文化研究(临汾文旅局)
4、“浇雪山”(临汾襄陵民间)
5、法显文化发展研究会(闻喜民间)
6、“法显论坛“(青岛民间)
● 2016年之后正式注册的法显文化研究社会团体有:
1、山西省法显文化研究会(2016)
2、临汾市法显文化研究会(2018)
二、法显其人及其伟大壮举
法显的一生,可以大致分为三个阶段。第一阶段从幼年临汾出家、成年在山西陕西两地修行,直至老年六十三岁寄居长安,漫漫岁月,默默无闻,可钩沉的资料极少。第二阶段从长安出发,西行求法,取经东归,按照法显自己的说法,是前后合计十五年的艰巨旅程,踏出了最早的“一带一路”。《佛国记》所记历历在目,恰好是法显这一段人生的轨迹。第三阶段从海归故国,崂山登陆,辗转彭城,译著建康,讲集庐山,圆寂荆州,是他人生中最圆满的归宿。
(一)法显西行求法之前的岁月
历来都把法显称作东晋人,实际上在当时西晋灭亡后中国南北分治的社会中,他出生于后赵统治下的临汾。由于法显在完成“一带一路”伟大行程之前默默无闻,名不见经传,所以有关他启程西行之前的六十余年行迹,史书所记寥寥无几。但是我们如果看一看从他出生到启程这六十余年的时代背景和处世环境,也应该能够对他的成长历程有所感受。
法显出生时,是南方东晋成帝的咸康三年(公元337年)。但是北方上党武乡(今属山西长治市,紧邻襄垣县之北)羯族人石勒,早已在319年称赵王,建立后赵政权。临汾与武乡遥遥相望,大约二百多公里,也在后赵的辖区之内。到了法显出生这一年,已经是石勒的义子石虎想要称帝的时刻,他在后赵太保夔安等文武官员五百余人拥簇下,依殷、周之制,自称大赵天王,在邺城(邺都治所在今河南省安阳市)南郊即位。据说石虎原本是要称帝的,但是当他穿戴衮冕去照镜子的时候,居然发现自己的头不见了,于是非常恐慌,不敢称帝,而是称大赵天王。这是一个非常残暴的君主,但是也正是在后赵政权统治下,汉人得到政府允许开始大量合法出家。法显是临汾一个龚姓家庭排行第四的男孩,由于三个兄长都是童年夭折,家人恐其不寿,三岁时便将他送入佛寺充沙弥(小和尚),到二十岁时便正式受大戒。。
石虎对佛教的尊崇,源于对佛图澄的崇拜。佛图澄于东晋穆帝永和四年(公元348)去世,石虎第二年也病亡,后赵王朝从此内部大乱。佛图澄的大弟子道安于是离开邺城,到了山西的濩泽(即今晋城市西部的阳城县,紧邻临汾市东部)。濩泽,也有“雷泽”之称。旧城依托古车辐山筑城,“依山就势,以砖石甃成,城开三门”,西北高,东南低,俗称“十山九回首,一河绕城流,石门锁水口,街在城上头”,具有“烟树楼台高于雉堞”的城池制式。偏居一隅,适于避难。道安盛名之下,吸引了诸如竺法济、竺僧辅和竺道护等高僧先后冒着战乱远道而来,与其汇聚一处共同研讨。道安大师注释的佛经有:《大十二门注》、《小十二门注》、《安般守意经解》、《阴持入经注》、《大地道经注》等,还撰写各类经典的序文,如:《阴持入经序》、《十二门经序》、《大十二门经序》、《地道经序》等。
这一年法显11岁,年纪虽轻,却已经在佛门八载。他自幼生长在佛寺,接受佛学教育,因“志行明敏,仪轨整肃”,受到教内推崇。当初佛图澄“受业追随,常有数百,前后门徒,几且一万。所历州、郡,兴立佛寺八百九十三所。宏法之盛,莫与先矣。”而今佛图澄的高足道安来到濩泽,距离临汾、襄垣都是百里之遥,名闻遐迩,应该对法显有相当的感召。虽然道安不久就离开濩泽,但是仍然没有离开山西,在并州(领太原、上党、建兴、西河、雁门、乐平、新兴等七郡,治晋阳)、忻州飞龙山、太行恒山等处弘法布道多年。
法显生活在这样的历史背景下,据说出家后二十馀年精研佛法,曾长期在襄垣仙堂山(原名九龙山)仙堂寺(又名五泉寺)住寺修行。襄垣与临汾两地相距大约是二百公里,留有法显的诸多历史遗迹。由于襄垣固有龚氏家族绵延,又有诸多遗迹,因此多年来襄垣民众一直(误)认为法显故里应该在襄垣。
法显二十岁受具足戒,是公元357年,此时王朝已经变化到前秦苻坚开始在位称帝的时代。其后二十馀年法显生活在前秦统治之下。史书记载:“坚举异材,修废职,课农桑,恤困穷,礼百神,立学校,旌节义,继绝世;秦民大悦。”就是说苻坚执政之后,能够任用特殊的人才,整治废弛的政事,劝勉农业发展,抚恤贫困百姓,礼敬各路神祇,开设学校,表彰节义,恢复已经断绝的重大祭祀活动,使前秦的百姓十分高兴。苻坚励精图治,开凿泾水渠 ,重用王猛、邓羌、权翼、杨安、朱肜等名臣良将,开创“宣昭之治”,史称"关陇清晏,百姓丰乐" 。只不过此时历经后赵灭亡后的战乱,道安已经离开长安,南下襄阳。
苻坚建立政权之后,大力扶植佛教,为佛教及儒家汉文化在朝鲜半岛的传承做出了重要贡献。建元八年(公元372年),苻坚派高僧为高句丽君王小兽林王送去佛经、佛像,这是佛教传入朝鲜半岛之滥觞,自此佛教成为高句丽国教,被称作"海东佛法之始"。此外,小兽林王受前秦苻坚的影响,广建太学,使儒教也在高句丽大行其道。
东晋孝武帝太元三年(公元378),苻坚素闻道安之名,派军南下,次年攻克襄阳,道安被请回长安,驻锡五重寺,备受推崇礼遇。法显在四十岁左右,离开山西,选择西赴长安,绝非偶然,因为那正是道安在西安法幢高竖的年代。
法显四十岁左右游方到长安,正值道安于公元379年被苻坚武力劫请到长安,开启了他在"五重寺"驻锡译经的辉煌时刻。"五重寺"位于长安神禾原畔东麓鸡子山,在杜曲镇彰仪村原上。神禾原向西北拐弯有一凸出之地,地势显亮无遮,其后原两边的走势回收,犹如跃跃欲飞的雉鸡奋起双翼,因此人们称为鸡子山。由于苻坚的护持,道安的大道场多达数千人。在道安主持下,中外翻译人才空前云集。道安制定了译经规则,并与苻坚一道对所译经典详加校订,一一作序。所译经典主要以小乘说一切有部为主,兼及部分大乘佛经。共译出佛经十四部一百八十三卷,约百馀万言。
法显此时正当壮年,依旧默默无闻,但是以道安炙手可热的地位及影响,当时的僧人多聚集其门下,法显可能就是在此期间接触到大量佛教典籍,特别是同参与译经的梵汉僧人长期交往学习,为后来西行取经打下了一定的语言基础。同时法显身居僧团,深知内情。后赵时代就曾有对佛教的指责,“争造寺庙,削发出家”,“真伪杂糅,或避赋役为奸宄”。法显的前辈或同辈都曾经感慨,例如释道安就认为“云有五百戒,不知何以不至?此乃最急。”释慧远则感慨“律藏残阙,远慨其道缺。”因此法显也“常慨经律舛阙,誓志寻求”,以致他后来明确申明,西行求法的目的就是“欲令戒律流通汉地”。
法显在长安修持的安稳日子大约只有不到十年,道安在385年去世,政局发生重大变化。统治者从苻秦换成了姚秦。
姚秦(384年-417年,或称后秦)是十六国时期羌人贵族姚苌建立的政权。前秦苻坚淝水兵败后,关中空虚,原降于前秦的羌人贵族姚苌在渭北叛秦,东晋太元九年(384年)自称“万年秦王”,都北地(今陕西耀县东南)。次年(385年)擒杀苻坚。太元十一年(386年)姚苌称帝于长安(今陕西西安西北),国号仍称为秦,史称后秦。后秦建初七年(393年)姚苌卒,子姚兴继位,攻杀前秦残部苻登;又乘后燕灭西燕,尽占原西燕河东之地。
弘始元年,乘东晋孙恩发动内乱,姚秦率兵攻打东晋,一举攻陷洛阳,迫使晋军南撤,晋之淮、汉以北纷纷降秦。姚秦统治疆域迅速扩大,西至河西走廊,东至徐州、兖州,几乎控制了整个黄河、淮河、汉水流域。
秦王姚兴弘始元年,相当东晋安帝隆安三年,这一年是公元399年,统治者争夺皇权的攻伐稍有间歇,于是按照中国传统说法应该是六十三岁的法显(现在按照出生日期计算为六十二岁)毅然从长安出发西行求律。其后两年,弘始三年(401)姚兴攻伐后凉,从龟兹亲迎罗什入长安,以国师之礼相待,并在长安组织了规模宏大的译场,请罗什主持译经事业。此前法显肯定见过道安,也曾经与慧远、慧持同时修持于长安,却失去与鸠摩罗什相处的机会。几位影响中国佛教历史的重要人物,就是这样在时空中交错。
(二) 法显西行求法途经西域所历八国
汉地西行求法第一人为三国时的僧人朱士行,魏甘露五年(260)西行,辗转至于阗(今和田),所得佛经由弟子送回洛阳,自己则终身留居西域,享年八十岁。一百四十年后,时已六十三岁高龄的法显,与其佛门同契由长安出发西行,开始了前人从未有过的求法旅程。法显后来追述道:“遂以弘始元年(399),岁在己亥,与慧景、道整、慧应、慧嵬等同契,至天竺,寻求戒律”。
法显自公元399年与慧景等人一起从长安出发前往天竺求取戒律,直至412年归国,历时14载,游历了将近三十国。其中有当时的八个西域小国(乾归国、耨檀国、鄯善国、焉夷国、于阗国、子合国、于麾国、竭叉国),现均在中国境内;其他大部分在南亚境内,即现今印度、巴基斯坦、阿富汗、孟加拉、尼泊尔、斯里兰卡以及东南亚的印度尼西亚等国。
法显西行,他离开的后秦或姚秦(384-417)王朝,是羌人所建立,现存的麦积山石窟就是在姚秦时代开凿的。迄今,兰州建有国内为数不多的法显寺和法显公园。另外位于甘肃临夏永靖县西南35公里处小积石山中的炳灵寺还有“法显”塑像。炳灵寺最早叫"唐述窟",是羌语"鬼窟"之意。其中的题记据称是所有现存石窟中最古的文字遗迹(420年)。
从都城长安出发,在甘肃境内就要经过鲜卑人占据的西宁,匈奴人占据的张掖,只有敦煌在汉人治下。只不过不管哪个民族,信仰佛教几乎是共同的,能够给法显一行一些方便。
汉代河西走廊设置了四郡,包括武威、张掖、酒泉,在陇右设置了陇西、金城二郡,到西晋灭亡前后,分裂成十余个小国。
西域第一小国是乾归国,陇西鲜卑族首领乞伏国仁所建,“五胡”之一,号称西秦(385-431),都苑川(今甘肃省兰州市)。其国号"秦"以地处战国时秦国故地为名。388年,其弟乞伏乾归立,称大单于,加号河南王,迁都金城(今甘肃兰州西)。法显399年抵达的西秦国都应该就是金城。此时,适逢佛教徒“坐夏”,留住三个多月。他在这里经历了第一次夏坐。夏坐,也叫坐夏、结夏、坐腊或安居。和尚每年雨季在寺庙里安居三个月的行为。为佛教僧团的修行制度之一,指佛弟子于一定的时期内,禁止外出活动,聚居于一定的处所,致力于道业的修行和增长,因此名为安居。根据中国夏季雨水季节,中国及日本之僧徒,四月十六日至七月十五日安居。法显离开后,即公元400年,乾归国灭于姚秦,乞伏乾归把残部迁回苑川,继而逃到武威,寄于拓跋利鹿孤麾下。409年,乘姚秦兵乱之机复聚众三万复国,改称秦王,迁都度坚山。次年,迁都今甘肃榆中县大营川地区。431年最终覆灭。
第二个小国是傉檀国,河西鲜卑族首领拓跋乌孤所建,号称南凉(397-414),定都乐都(今属青海省)、姑臧(凉州),前后不过17年。396年(太元二十一年),吕光即天王位,改国号为大凉,遣使拜乌孤为征南大将军、益州牧、左贤王。乌孤决意摆脱吕光控制,谢绝封爵。次年,自称大部督、大将军、大单于、西平王,年号太初,建立政权,以弟秃发利鹿孤为骠骑将军,秃发傉檀为车骑将军。继而治兵广武,攻取金城。盛时控有今甘肃西部和宁夏一部。秃发傉檀,秃发即"拓跋"的异译。所谓“傉檀国”,用的就是拓跋傉檀的名字。法显路过这里,应该并未停留太久。
从南凉向西是养楼山,越过这座海拔3500米的高山,张掖在望。张掖在河西走廊中段,古称“甘州”,即当下甘肃省名“甘”字的由来,素有“桑麻之地”、鱼米之乡之美称。此时即公元401年,北凉开创者沮渠蒙逊(368-433)在五月刚刚攻占张掖。沮渠蒙逊,匈奴族,张掖临松卢水(今甘肃肃南东南马蹄镇)人。他委派从兄伏奴为张掖太守。沮渠蒙逊在张掖建立北凉国,都建康(今高台县骆驼城),他采取发展农业,大兴儒学,扩大同西域各国的文化交流,继承发扬汉文化,推广佛教,翻译佛经,开凿石窟,并以当地音乐、歌舞与龟兹乐相结合,创造新的音乐《秦汉伎》等措施,使张掖文化呈现出空前繁荣的局面,成为北方中国佛教的中心,同时也使张掖成为中国内地与西域通使和商贸的中介。沮渠蒙逊信仰佛教,作为檀越供养人,对法显很尊重,殷勤款待。法显在这里与智严、慧简、僧绍、宝云、僧景等相遇,由于有共同志向,便在张掖一同度过第二次夏坐。法显此时六十四岁。
坐夏之后,已是夏历七月过半,于是出发走向敦煌。这里的边城要塞,东西可八十里,南北四十里。此前一年,北凉天玺二年(400年),敦煌太守李暠据敦煌自称大将军、护羌校尉、秦凉二州牧、凉公,以敦煌为都城,疆域广及西域。因地处凉州西部,史称西凉。西凉与沮渠蒙逊建立的北凉始终互为敌国。这位李暠被唐朝的李渊、李白等都尊为祖先,他信仰佛教,为法显继续西行提供了一些给养。
走出敦煌向西,就是所谓“沙河”,其实是一座大沙漠。中国古史称作“白龙堆”、“白龙堆沙”、“三陇沙”,现在简称甘新库木塔格沙漠,位于甘肃省西部和新疆东南部交界处,大致位置北接阿奇克谷地-敦煌雅丹国家地质公园一线、南抵阿尔金山、西以罗布泊大耳朵为界、东接敦煌鸣沙山和安南坝国家级保护区,该沙漠面积约2.2万平方千米。是中国八大沙漠之一。这座沙漠又称“莫贺延碛”,现称"哈顺戈壁",唐时此处以西皆称"域西",就是我们今天常说的"西域"的起点。法显记载说其中“多有恶鬼、热风,遇则皆死,无一全者。上无飞鸟,下无走兽。遍望极目,欲求度处,则莫知所拟,唯以死人枯骨为标帜耳”。玄奘西行曾步法显后尘。19世纪著名探险学家、文化大盗普尔热瓦尔斯基路经莫贺延碛,也是心惊肉跳。他在1879年的一天日记中写道:"大碛直径110公里,海拔1600米,为波状平原,到处是高台,像塔一样的黄土悬崖,土壤掺着沙砾的卵石覆盖着,戈壁中既没有植物,也没有动物,甚至连蜥蜴和昆虫也没有,白天地面灼热,笼罩着一层像充满烟雾的浑浊空气,一路上到处可以看见骡马和骆驼的骨头,呈现出一片十分可怕的现象。"法显则说他在这座沙漠里跋涉了1500里,用时17天。
走出沙漠,来到鄯善国。鄯善,位于今天新疆维吾尔自治区若羌县,西域古国名。国都在扜泥城(今若羌县附近)。本名楼兰国,旧都在楼兰城(遗址在今若羌县境内的罗布泊西面和西南面)。若羌县域大于山东省,东通敦煌,西通且末、精绝、拘弥、于阗,东北通车师,西北通焉耆,扼丝绸之路的要冲,正是军事要冲、兵家必争之地。法显记载:“其地崎岖薄瘠,俗人衣服粗与汉地同,但以毡褐为异。其国王奉法,可有四千余僧,悉小乘学,诸国俗人及沙门尽行天竺法,但有精粗。”法显记载的鄯善-楼兰,几乎是楼兰最后的身影。十六国时代频繁的战争、掠夺性的洗劫使楼兰的植被和交通商贸地位受到了毁灭性的破坏,从此衰落,直至消失在历史的长河里。唐代李白诗云:“愿将腰下剑,直为斩楼兰。”其实到唐代,楼兰早已不见了。法显在鄯善逗留了一个月,记述“从此西行,所经诸国,类皆如是,唯国国言语不同。然出家人皆习天竺书、天竺语。”也就是说,从鄯善向西,各地语言不同,但是在出家众里通行的,已经都是古印度的语言文字。好在法显在长安就接触过天竺僧人,生活用语应该不在话下,一路西行也会越来越娴熟。法显在鄯善国住了一个月,然后继续西北行十五日到焉夷国。
焉夷国,西域之古国名,又作焉耆国、乌耆国。即今新疆巴音郭楞蒙古自治州下辖焉耆回族自治县,位于新疆天山中段焉耆盆地中央,北与乌鲁木齐隔山相望,南与塔里木盆地毗邻相接,东面是烟波浩渺的博斯腾湖,西面是霍拉山旅游区。总面积2570平方公里。古时候其东为高昌国,其西是龟玆国。法显法师在《佛国记》中记载,说焉夷国的国人不修礼仪,待客甚薄。佛教的出家比丘也有四千来人,都是学习小乘佛法,戒法严谨,根本不接纳汉地僧人加入他们的僧伽行列,自然也得不到供养。但是恰巧遇到前秦苻坚的从弟“行唐公”苻洛的子孙给予照料,法显得以在焉夷国住二个多月,并与宝云等五人汇合。后来智严、慧简、慧嵬三人返向高昌欲求行资,而法显等七人得到符公孙供给,于是继续向西南方向直行,跨越了塔克拉玛干大沙漠。
塔克拉玛干沙漠位于塔里木盆地中心,东西长约1000公里,南北宽约400公里,面积33.76平方公里,仅次于非洲撒哈拉大沙漠,是世界第二大沙漠,“塔克拉玛干”维吾尔语意为“进去出不来”,又称“死亡之海”。塔克拉玛干沙漠流动沙丘面积广大,沙丘高度一般在100-200米,最高达300米左右。沙漠腹地,沙丘类型复杂多样,复合型沙山和沙垄,宛若憩息在大地上的条条巨龙;塔型沙丘群,呈各种蜂窝状、羽毛状、鱼鳞状,变幻莫测。法显一行穿越了这座令无数人望而生畏的沙漠,仅仅用了一个月零五天就到达于阗(今新疆和田县)。他们比一千五百年之后穿过沙漠的一群外国人,即1896年来探险的瑞典人斯文赫定,还要快六天。法显的勇猛精神,可谓一往无前!
于阗在西域是交通要道,也是比较大的小王国,常驻僧人达数万,大寺院十四座,小寺院无数。这里是百年前朱士行西行的终点,也是《华严经》译者实叉难陀的故里。人们擅长梵呗,热情好客,家家备僧房以供行者。法显记述道:“其国丰乐,人民殷盛,尽皆奉法,以法乐相娱。众僧乃数万人,多大乘学,皆有众食。彼国人民星居,家家门前皆起小塔,最小者可高二丈许。作四方僧房,供给客僧及余所须。”于阗国主将法显等安顿在名叫“瞿摩帝”的大乘寺院里;在这座寺院,三千位僧人随着敲响犍槌的声音一同进食,入食堂时,威仪齐肃,次第而坐,一切寂然,听不到器钵相撞的杂音。这个寺院里有在佛寺中服劳役的一般人,他们未出家受戒,因此可以执行某些佛教僧侣受戒律限制不能做的日常事务,称为“净人”。净人给僧人添加食物时,彼此不得大呼小叫,只能以手指比划示意。这个规矩,至今保留在几乎所有寺院的斋堂里。而瞿摩帝寺,又被称为“赞摩寺”,遗址在今新疆和田东南的什斯比尔南十余里的上库马提,可以看出是一处古代大寺。
法显在于阗停留了三个月,为的是要观赏盛大的“行像”活动。对“行像”活动的盛况,本书在《第四章 魏晋十六国时期北方佛教艺术之二(六)魏晋十六国时期的西域佛教表现艺术》特辟一节加以论述。法显的记述真实地还原了历史的风貌,实属难得。
此后,法显继续西行,路过子合国,位于现新疆喀什地区叶城县境域。秦汉之际,西域有三十六国,包括疏勒、莎车、子合、尉头、西夜、蒲犁、依耐、乌禾乇、捐毒、休循等诸国,其中疏勒、莎车较大,张骞出使西域时曾至这里。该国周围遍达千余里,形势险固,编户殷实,而民情暴烈,礼义轻薄,学艺浅近,唯独淳信三宝,好施福利。国王尤重大乘,精勤修行,僧徒有千余人,皆习大乘教。不管来自何方,僧人进入该国先接受试练,小乘学者即遣不留,摩诃衍(大乘出家人)则请停供养,山区浮屠林立。宫中所藏佛典甚多,国法相传,防护守视。
王城在莎车喀群,即现今的新疆喀什地区莎车县喀群乡,地处莎车县南部,东与泽普县相接,南与霍什拉甫乡相连,西与阿克陶县毗邻,北与亚喀艾日克乡接壤,距今莎车县城62公里。法显一行在子合国只停留十五日,即向南进入葱岭山脉,到于麾国(今库拉玛特山口西南一带,大约是今新疆塔什库尔干县域)夏坐安居。这是法显西行后第三年,即公元401年的第三次安居。法显此时六十五岁。鸠摩罗什就是在这一年被劫请进入长安的,由于时空交错,尽管西行,法显没有途径龟兹,因此并未能遇到罗什。在于麾国安居后,法显继续行走二十五曰,到竭叉国,与慧景等合。
竭叉国是帕米尔高原中一个古国(今天的塔什库尔干塔吉克自治县)。此国每五年举行一次无遮大会(音译:般遮越师),大会时四方沙门皆来云集,国王及群臣如法供养。众僧安坐的地方,悬挂丝帛制作的旌旗华盖,座位后面摆放金银莲花,坐具都要十分洁净。供养时间或一个月、二个月,或三个月,多在春天开始举行。大会之后,国王又劝诸群臣设供供养,或一日、二日、三日、五日,乃至七日。供养结束,国王以所乘之马匹配上豪华的鞍韂命令尊贵的大臣骑乘,带上棉布和各种珍宝以及沙门所需物品,和各位大臣一同发愿布施众僧。布施之后,再从僧处赎回。像这种布施的方式,中国内地类似的例子也有,最著名的是一百二十七年之后,梁武帝做的比这还彻底,自己舍身同泰寺,然后由群臣赎回。前后舍身四次之多,每次赎回都要花费亿万。
竭叉国由于山高天寒,长不了其他农作物,只有麦子能熟。僧人结夏安居后一日起,增一岁“法腊”,表示受戒后的年数,称为“受岁”。在内地,结束安居是夏历七月十五,法腊从十六日算起。但是这里冷得早,受岁之时清晨已经出现霜冻。所以国王规定麦熟之后就受岁。
国中有石料制作的唾壶,据说是释迦牟尼佛用过的,颜色类似佛钵;另外还有一枚佛牙,当地人特意建塔加以供养。这里僧徒不过千余人,都是修学尊佛乘佛法的僧人。
自葱岭以东,老百姓的衣著,大致类似内地,不同之处只是用料为毛织物和粗麻。僧人举行的仪式,诸如诵梵呗、散香花、唱梵音、振锡杖等等法要很多,法显没有全部记述。竭叉国在葱岭群山之中,自葱岭再向西去,只有竹子、安石榴和甘蔗等三种植物和汉地相同,其他草木果实各种植物的形态就都不一样了。从这里西行去往北天竺要走一个月,越过葱岭,才算离开西域。
葱岭,中国上古称为不周山。据王逸注《离骚》,高周注《淮南子·道原训》均考不周山在昆仑山西北,即今日昆仑山西北部的帕米尔。由于多生野葱乃至山崖葱翠,帕米尔高原早在中国汉朝就被命名为"葱岭"。到了清朝,帕米尔之名完全取代了历代使用过的其它名称。在全盛时期,清政府曾经按照自然地理状况,将帕米尔高原分为"八帕",其全境都属于中国所管辖。该高原是地球上两条巨大山带 (阿尔卑斯-喜马拉雅山带和帕米尔-楚科奇山带)的山结,也是亚洲大陆南部和中部地区主要山脉的汇集处,包括喜马拉雅山脉、喀喇昆仑山脉、昆仑山脉、天山山脉、兴都库什山脉五大山脉。这里属高寒气候,海拔4000米~7700米,拥有许多高峰,其中最高峰是乔戈里峰,位于中国和巴基斯坦交界处,海拔8611米,是世界第二高峰。帕米尔高原又是现代冰川作用的一个强大中心,约有一千多条山地冰川。自然景观垂直变化明显。群山起伏,连绵逶迤,雪峰林立,耸入云天,号称亚洲大陆地区的屋脊,在塔吉克语中,"帕米尔"就是"世界屋脊"的意思,也被称作“地球的心脏”。
据考察,帕米尔是古丝绸之路上最为艰险和神秘的一段,幽谷险峻,恒积冰雪,寒风劲烈。当地有一民谣:一二三雪封山,四五六雨淋头,七八九正好走,十冬腊月不回头。一年中,只有七八九三个月是帕米尔高原通行的黄金季节。由于地势高寒,行旅艰险,扼守在古西域通往中亚和南亚丝绸之路的咽喉要道上,帕米尔高原沿途有多处驿站,至今在阿克陶县布伦口,有倾圮的三间石屋驿站遗址;从塔什库尔干石头城向南,沿塔什库尔干河俗语到明铁盖山口的古丝绸之路上,有六处驿舍遗址,其中以数卵石砌筑、方形尖拱屋顶的达布达尔古驿舍遗址保存最为完好,屋角还保存有卵石砌就的炉灶,室内墙壁烟熏痕迹明显。驿站石屋前河滩草场肥美,可供来往商旅放牧骆驼和马匹。
清朝与俄国《中俄续勘喀什噶尔界约》,对帕米尔的划分
法显记载道:“葱岭冬夏有雪,又有毒龙,若失其意,则吐毒风、雨雪、飞沙、砾石。遇此难者,万无一全。彼土人即名为雪山也。”当地人把葱岭称为“雪山”。所谓“毒龙”,现代则称之为沙尘暴。在帕米尔这种气候异常多变的地带,往往转瞬间就会出现飞沙走石、雨雪交加、狂风大作的极端天气,如果行人一旦遇到,几乎难逃活命。古人无从了解其成因,就把它归结为“毒龙”作怪。
(三) 法显西行求法所历古印度二十二国
越过葱岭雪山,就完全走出了中国人所说的“西域”,进入了古印度的北部边缘地带。踏上这片土地,法显进入的第一个小国,叫做陀历国,即当今巴基斯坦的达尔德斯坦一带,大致是克什米尔北部的一片区域。
陀历国不大,但是立刻显现出它与佛教的渊源。尽管此国僧人都是尊佛乘信众,但是与佛相关的遗迹却不少。譬如有一尊木雕的弥勒佛像,身高八丈,足趺长八尺。据说是一位罗汉以神足力带着一名手艺精巧的工匠登上了兜率天,前后三次亲眼观察了弥勒菩萨的身材容貌之后,才回到人间完成创作的。每当斋戒日,佛像就会放射出光芒,各国国王都竞相前来供养。法显到那里的时候,佛像还在。
法显从陀历国顺着崇山峻岭向西南方向又走了十五天。一路上不尽的艰难险阻,山崖边缘峭岩崛翘,头上是高耸入云的石山,脚下是望之目眩的深渊,想迈步向前时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峭壁之下是一条河流,名叫“新头河”,就是现今的印度河。这里的河谷是河水硬生生在喀喇昆仑山和兴都库什山中劈出来的,携带泥沙滚滚而下,几乎没有河岸。所幸古来有人顺着山势在崖壁上凿出七百多级台阶作为通道,通道尽头有一条悬在空中连接两岸的粗绳索桥,两岸相距大约有八十步宽。从石阶下来,轻轻踩着悬索,法显才走到对岸。
这里是殊方远国、人迹罕至的地方,就连大名鼎鼎曾经出使西域的西汉张骞、东汉甘英都没来到过这里。法显是第一个踏上这片古印度土地的人。东归回国后他遇到过许多僧人向他请教:“佛法开始东传的时间,现在能够知道吗?”
法显回答说:“我曾经访问过当地人,他们都说根据古老的传说,自从陀历国树立起弥勒菩萨的造像之后,就有天竺的沙门带着经、律渡过这条新头河(印度河)去弘法。我想,立弥勒菩萨像大约是在佛涅槃之后三百年左右的事,推算起来,应该相当于中国东周平王的时代(公元前770—720)。照这么说,佛教的宣扬流布,是从立弥勒菩萨像开始的。是啊,如果不是弥勒大士继承了释迦牟尼佛的大业,又有谁能够让三宝宣通,让远在天边的人们了解佛法呢?因此,应该明白这种开天辟地的大事因缘,原本就不是一般人所能想象的,而东汉明帝梦见金人飞过殿前,也是有来头的现象啊!”
法显这个回答,反映了天竺民间百姓对佛法东传的臆测,也从侧面透露了佛教僧侣很早就有传法的传统。这种说法在中国也有相当的影响。当然,学者反复考证认为证据不足,最终还是把它仅仅作为传说来看。因为现在公认释迦牟尼佛的时代,大约相当公元前6世纪中叶,即中国的春秋时期,佛陀与孔子的生年相差不多。目前考古发现最早的佛教造像,是在公元1世纪贵霜王朝国王迦腻色伽铸造的金币上,而且标有佛陀字样,而金币的另一面则铸有国王像。随之而起的大规模佛像制作,集中在西北印度的犍陀罗(Gandhara)和中印度的秣菟罗(Mathura)。佛陀造像的出现,是成佛乘佛教崛起后膜拜佛陀和以像表法的需要。法显的记载,实实在在是“道听途说”,村夫野叟之言。当然,法显不是研究历史的学者,他只是忠实地记录了所闻所见,也无可厚非。
渡过新头河(印度河),就到了真正的北天竺——乌苌国。乌苌,后译为乌仗那,意为花园,地理位置相当于今巴基斯坦国开伯尔-普什图省斯瓦特县。法显记载说,这里讲话都和中天竺一样,而中天竺被当地人称作“中国”,他们的服饰、饮食也都和“中国”一样。佛法在这里很兴盛,僧人居住的地方叫做“僧伽蓝”,一国之内多达五百所,全部都是信仰尊佛乘。如果有外来比丘,一律提供三天供养,但是三天之后,就要靠自己寻找落脚餐饮的地方。
根据现在的考察资料,乌苌国地处葱岭之中,源自雪山的斯瓦特河,把这里冲积成山谷平原,而独特的高山谷地气候,则适合各种作物生长,不仅盛产葡萄,而且郁金香花开繁盛。这里矿产丰厚,出产金、铁。人民性情和缓,生活崇尚自然,因昼夜温差较大,随身披着白色的毛毡成为鲜明的着装特点,寒时可以裹身,日晒时可以遮阳,睡时更可以当盖被使用。语言和饮食习惯,与印度中部地区基本相同。
据当地传说,佛陀到北天竺时,曾经来过乌苌国,留下一处佛足的印迹。佛足印看起来有时长,有时短,其实长短全在于观赏者的心念,法显抵达时仍然是这样。此外,这里还有佛陀晾衣石和度化恶龙的遗址。晾衣石高一丈四,宽两丈多,一侧是平整的。法显等人留在乌苌国度过了从长安出发之后的第四个夏坐,即公元402年。法显此时六十六岁。
夏坐之后继续南下,来到佛法也很兴盛的宿呵多国。这个小国在印度河和斯瓦特河之间,现在称为“斯瓦斯提”,据说这里是佛陀本生故事的发生地之一。当年天帝释和首羯摩为了试探尸毗迦王菩萨是否能够舍身救护众生,他俩变化成老鹰和鸽子,鸽子在老鹰的追逐下逃奔到王菩萨怀中躲藏,尸毗迦王不惜舍弃生命,割尽自身的肉饲鹰救鸽,最终感动了诸神。佛陀成道之后,与他的弟子一同四处弘法布道,曾经对弟子们说:“这里就是我前世割肉饲鹰救助鸽子的地方啊。”宿呵多国人因此得知这段前缘,于是就地修建佛塔,并且用金银装饰塔身。
从宿呵多国向东走五天,就到了犍陀卫国。犍陀卫国名如果意译,就是“香遍国”或者“香行国”的意思,这个国家香花遍野,位于喀布尔河流域,包括旁遮普以北的白沙瓦和拉瓦尔品第地区。白沙瓦,古梵文意为“百花之城”,现在是巴基斯坦西北边境省首府,已经成为最具有伊斯兰特色的城市,但是仍然保留着许多古代佛教的遗址。公元前58年这里曾被贵霜王朝犍陀罗的迦腻色伽王一世定为首都。拉瓦尔品第则位于博德瓦尔高原,在巴基斯坦新首都伊斯兰堡南部11公里处,这里的遗址在古代是习演瑜伽的拉瓦尔部族村落。犍陀卫国曾经由阿育王之子法益统治。佛陀在前世修菩萨行时,也曾在这个国家把眼睛施舍给盲人。为了纪念佛陀前世功德,国人在施舍眼睛的地方也建立起大塔,同样以金银装饰。犍陀卫国大多数人信奉尊佛乘佛教。
从犍陀卫国继续东行七天,来到竺刹尸罗国,国名意译为汉语就是两个字“截头”。原来佛陀前世修菩萨行时,曾在这里将头颅截下施舍与人,当地就以“截头”做了国名。从这里再向东走两天的路程,就到了佛陀舍身饲虎的地方。这两个地方都修建了大塔,也都是以各种宝物加以装饰。各国的国王和臣民竞相前来供养,散花燃灯,相继不绝。连同前面提到的两座塔,当地人统称为“四大塔”。
从犍陀卫国向南走四天的路程,是弗楼沙(富楼沙)国,它的首都即今巴基斯坦白沙瓦。当年佛陀曾经带着弟子在这里游走布道,佛陀对阿难说:“我涅槃之后,会有一位名叫罽腻伽的国王将在这里建塔。
罽腻迦王,现在比较常用的音译是迦腻色迦王,是大月氏在古印度建立的犍陀罗国(月氏国)国王,即贵霜王朝三世,他在位的年代被认为是印度政治史和文化史上的关键时代,大约在公元1世纪。他的孙子波调曾在公元229年(即北魏明帝太和三年)派遣使者到北魏来沟通。
贵霜王朝的迦腻色迦王是阿育王之后真正能够统治整个北部印度大陆的帝王。在护持佛法方面与阿育王并驾齐驱。他统治的疆域东至瓦拉那西,南至频陀山脉,北及中亚细亚、伊朗等地,与中国、希腊、罗马文化都有密切接触,使弗楼沙(富楼沙)国成为东西文化交流融合之地。
据传说,迦腻色迦王曾经四处巡视,忽然在路中央遇到一个牧童正在堆积建材,便问他:“你这是在干什么?”牧童回答:“建佛塔啊。”国王禁不住夸赞到:“这是一件大善事!”其实,这个牧童是天帝释变化的,只是为了启发国王的心智。
于是,迦腻色迦王就在牧童的塔基上面修建了一座宏伟的大塔,高达四十多丈,用各种珠宝装饰。法显说,在他见过的所有塔庙中,没有一座能够与这座塔的壮丽威严相比。民间传说中更是认为,在佛教所说的四大部洲之一即阎浮提洲中,这也是最上等的一座。迦腻色迦王建成大塔之后,牧童的小塔忽然从大塔之南的平地涌现,高度大约有三尺。
佛陀使用过的钵就在弗楼沙(富楼沙)国。古时候,大月氏王曾经发动大军来征伐此国,就是为了取走佛钵。月氏王对佛教的信仰十分虔诚,既然已经征服了此国,就要把佛钵取走。所以他大举供养,待供奉三宝的礼仪完成之后,便把大象加以豪华的装饰,然后将佛钵放在大象背上,没想到大象居然被压得伏在地上站不起来,更别说向前走动。于是他另想办法,造一辆四轮车运载佛钵,用八头大象来牵引,最终还是走不动。迦腻色迦王明白了,这是自己与佛钵的缘分还没有到,便深深地自愧自叹,就地修建佛塔和寺院,留人镇守,供奉三宝。
这里大概有七百多僧人,天将正午时,僧人们将佛钵捧出,与在家众一同以各种物品供奉,供养完毕后再吃午饭。到日暮焚香时也是这样。佛钵是石质,绀青映彻,颜色驳杂而黑色居多,容量大约有二斗多。据说当年四大天王各持一石钵来供奉给佛陀,佛陀为了避免厚此薄彼,便把四钵依次重叠,轻轻一按,化作一钵。因此这里展现的佛钵上口边缘就有四层之多,清晰可见。佛钵厚度只有二分左右,光滑润泽。令人惊叹的是,贫穷的人把很少的花投入钵中,佛钵即满;而富豪们即便投入千百万斛鲜花,佛钵最终也不会满。
佛教传入中国,最早最重要的路径在中国北方的西北方向,标志性的历史事件是大月氏使者伊存向东汉的博士弟子景卢传授了《浮屠经》。大月氏当时是在中亚建立起贵霜王朝的民族,而中亚的佛教正是在贵霜帝国的扶植下发展起来的。在当时很多中国人眼中,所谓西天朝圣,不是去往古印度的菩提伽耶,而是去往贵霜帝国的首都弗楼沙。贵霜帝国的疆域从今日的塔吉克斯坦绵延至里海、阿富汗及印度河流域,但是在法显到来之前,贵霜帝国已经国力衰微、分裂成若干小国,类似现在印度的土邦。而法显见到的古印度,已经进入笈多王朝重新统一印度次大陆的统治时期。他后来目睹了王朝的繁盛情况,对中天竺留下宝贵的记述。
与法显同行的宝云、僧景来天竺的目的就是供养佛钵,心愿已酬,因此决定就此返回汉地。其他几个人各有安排,最终继续前行的只有法显一个人。他要去寻觅律藏佛经,去瞻礼佛顶骨以及佛陀的其他遗迹,甚至准备从中天竺还要向南。
佛顶骨是佛舍利中最尊贵的。目前全世界遗存的佛顶骨舍利,只在中国南京牛首山佛顶宫深处供奉着一份。据介绍,佛顶宫位于南京市江宁区牛首山文化旅游区,是一处利用废弃矿井作为改造主体而创造人间奇迹的宏伟景观。南京牛首山的佛顶宫,与无锡小灵山的梵宫、绍兴会稽山的天宫,三者并称当代佛教建筑“三宫”。其外部空间分为大穹顶、小穹顶和佛顶摩崖三大部分;内部空间共九层,地上三层、地下六层,由禅境大观、舍利大殿和舍利藏宫三大空间构成。佛顶骨舍利供奉之所,长220米,宽160米,总体高度89.3米,单体建筑面积约13.6万平方米。整个佛顶宫不仅是珍藏佛祖顶骨舍利、接受信众瞻礼参拜的主要场所,还是将舍利文化、世界佛禅文化以各种艺术手法集中呈现的文化展陈场所。
当年佛顶骨在天竺也是极其尊贵,供养在距离弗楼沙(富楼沙)国大约几百里的那竭国边界的醯罗城里。那竭国在现今阿富汗的贾拉拉巴德地区,位于喀布尔河南岸。而贾拉拉巴德城以南约5英里的一个村庄则是醯罗城的遗址。醯罗是音译,如果意译,本为“骨”。当年就是由于佛顶骨而命名了这个城市。
这座城市建设了佛顶骨精舍,全部用金箔和七宝(《大阿弥陀经》以黄金、白银、水晶、瑠璃、珊瑚、琥珀、砗磲为七宝)装饰。国王非常敬重佛顶骨,顾虑有人抢夺,于是挑选了国内公认为豪门贵族的八个人,每个人手持一印,必须八印都与存底的印模相符才能开启守卫的门户。于是,清晨时分,八人俱到,各视其印,然后打开门户。开门之后,取浸泡了香料的水洗手,请出佛顶骨,供奉在精舍外的高座上,用七宝镶嵌的圆形砧板垫在下面,用透明的琉璃钟罩在上面,这些器物用都是大大小小的珍珠来修饰的。佛顶骨呈黄白色,方圆四寸,上部隆起。这种形态,与现在中国供奉在南京佛顶宫的佛顶骨是一致的。
每天旭日东升 ,精舍守护人便登上高楼,击打法鼓,吹动法螺,敲响铜钹。国王闻声而动,径直来拜谒精舍,以鲜花檀香供养。供养礼成,离开精舍之前依次将佛像等乘戴头顶上,与顶礼、顶受等同表极为尊敬之意。依照惯例,国王从东门进,从西门出,每天清晨都是这样供养礼拜,然后去处置国政。居士及长者们也是天天先来供养佛顶骨,然后再处理家务,绝无懈怠厌倦。所有人都供养完毕,就将佛顶骨恭送回精舍。精舍内设置一座七宝装饰的解脱塔,高五尺左右,或开或闭,盛放佛顶骨。在精舍门前,每天清晨都有卖花卖香的人,凡是想供养的人,就近就能买到各种鲜花各种香。各国国王常常派遣使者来作供养。即便四外发生天震地裂,唯独精舍所在的方圆四十几步的范围内泰然不动。
从精舍向北走十几里,是那竭国的都城。这里又叫作燃灯佛城,位于现在阿富汗境内的贾拉拉巴德城西南二里。按照佛本生故事的记载,佛陀前世做菩萨时,曾经在这里以银钱买五茎鲜花供养燃灯佛(即定光佛),燃灯佛为他授记(预言),说:“善男子,汝于来世,当得作佛,号释迦牟尼。”城里也有一塔,供养着佛牙舍利,号称“佛齿塔”,供养方式与佛顶骨塔一样。再向城东北走十几里,到一个山谷口,这里有佛陀用过的锡杖,也建了精舍供养。锡杖用状似牛头的摩罗耶山上产的名贵旃檀制作,大约长六七丈,立在一个木筒里。即便有成百上千人,也无法将锡杖举起来移动一分一毫。顺着谷口向西走四天,有释迦牟尼佛在进入王宫或乞食、说法时穿过的三衣,即大衣、重衣、杂碎衣以及入王宫聚落衣等,统称“僧伽梨”,也放在精舍里供养。每当那竭国遇上大旱灾荒时,老百姓就接踵而至,请出僧伽梨,礼拜供养,于是天降大雨。
那竭城南七八里的地方,靠着山坡西南处,有一座石室,佛陀当年把影像留在了墙壁上。只要退后十几步,就可以看到佛陀的真形,佛陀特有的各种高贵相貌都发出金光,灿烂辉煌。但是不能走近,越近越不清晰,渺渺茫茫,似有似无。各国国王都曾经派遣擅长绘画的工匠来观影描摹,却无一能够完成画作。
据那竭国人的传说,且不论过去住劫的“庄严劫”和未来住劫的“星宿劫”,仅仅我们现在住劫即“贤劫”的漫长时空中,就曾经有千佛都在这里留下过影像。从影像石室向西走一百来步,是佛陀当年剃发和剪指甲的地方。佛陀曾经亲自与弟子们在这里共同建造了一座宝塔,高七八丈,为后世留下造塔的模式。法显抵达时,亲眼见到这座塔依然还在。塔的边上有一座寺院,其中僧人有七百多。这里还有上千座佛塔,都是为诸罗汉和辟支佛建造的。辟支佛,特指那些生于无佛之世,却因累世修行之因缘,自以智慧得道的人,又被称作“缘觉”。而在佛陀身边亲耳聆听宣教的,则被称为“缘觉”,也就是得道的罗汉。
法显一行三人在那竭国度过了三个月的冬季,开始南下翻越小雪山。这个小雪山就是现在贾拉拉巴德城以南的萨菲德山脉。贾拉拉巴德是阿富汗的一个省会城市,位于阿富汗东部,离喀布尔130公里,在喀布尔河和库纳尔河交汇处的拉格曼河谷处。如今是从阿富汗首都喀布尔通往巴基斯坦首都伊斯兰堡的交通要道,也是前些年阿富汗战争中美军和塔利班争夺的中心地区。
小雪山是现今阿富汗与巴基斯坦之间南北纵向的天然分水岭,无论冬夏,常年积雪。当行至山北阴坡时,突然遇到寒风暴起,砭人肌骨,法显一行三人被冻得瑟瑟发抖。慧景口吐白沫,已经无法移动脚步。他对法显说:“我已经没有生还的希望了,你们赶快走吧!不要全都葬身于此。”法显抚摸着慧景渐渐冰冷的尸体失声悲号:“你的理想还没有实现就倒下了,这难道是不可抗拒的命运吗?”拜别慧景,法显与道整二人奋力前行,终于翻过了雪山。
小雪山向南,是罗夷国。现今生活在这里的罗哈尼人,或许就是罗夷国的后裔。当时这里居然有三千僧人,兼具尊佛乘和成佛乘的佛学。法显在这里度过了离开长安后的第五个夏坐。法显此时六十七岁,即公元403年。
夏坐结束后,向南走了十天,到达跋那国,即现今巴基斯坦境内开伯尔-普赫图赫瓦省南部的本努县。这里也有三千多僧人,都修习尊佛乘佛学。
从跋那国向东再走三天,法显曾经在峭壁之间依靠藤索桥才能度过的新头河(印度河),在这里的平原上流淌,两岸已经是平地。过河之后即佛法兴盛兼习尊佛乘和成佛乘的毘荼国。毘荼国疆域主要在现今巴基斯坦东北部,小部分在印度共和国西北部的旁遮普邦。“毘荼”可能是旁遮普的古音译,意为“五河之地”。当地人看到东土的僧人竟然能够来到这里,十分同情和关爱,他们说:“那么边远地方的人怎么能够知道出家为僧,而且不远万里来求佛法呢?”于是如法如仪地接待了法显二人,提供了所有的必需物资。从这里往东南方向走出八十由延,一路上经过许多寺院,僧人大约有一万多。
经过这些小国,就来到位于遥捕那河(今译朱木拿河)河畔的摩头罗国。摩头罗,意译即“蜜善”、“孔雀”,遗址在朱木拿河西岸的马土腊故城以南,是古印度与西方通商的重要节点。而朱木拿河是印度五大河流之一,发源于喜马拉雅山,流入北印度平原,从摩头罗国流向东南,与恒河汇合在一起。朱木拿河两岸有二十所寺院,大约只有三千位僧人常住,佛法反倒十分兴盛。
法显在此追述,自从越过敦煌以西的沙河直到天竺古印度各国,国王都笃信佛法。每当供养僧人时,国王要摘去珠玉镶嵌的宝冠,与王室宗亲和诸位大臣一道亲自劝进饮食。进食结束之后,国王一行在僧人面前不敢坐床,面对着高居上座的高僧,只是将氈垫铺在地上坐一坐而已。这是佛陀在世时各位国王的供养法式,一直流传没有更改。
从摩头罗往南的地区,被古印度人称为“中国”,即“印度次大陆的中央之国”。这里气候温暖,寒暑相宜,从无霜雪。人民安居乐业,殷实充足,没有户籍管理官法制约,只有耕种国王土地的人才将收获的物产拿出一部分作为地租交纳,而且这些人还是想种就种,不想种了就可以离开。国王治理国家不靠刑法条文,犯罪者只要根据罪行轻重交了罚金就可以了事。即便是罪大恶极,也不过是截断右手而已。国王的侍卫和左右大臣都享有俸禄。
摩头罗国所有人都不杀生、不饮酒、不吃葱蒜,只有旃荼罗人除外。旃荼罗(或旃陀罗)是比首陀罗更低的种姓,多从事屠夫和刽子手等职业,被称为不可接触者。在种姓制度下,古代印度人被分为四个种姓:婆罗门、刹帝利、吠舍和首陀罗。婆罗门教宣称是梵天大神从他的口中生出了婆罗门,从双臂生出了刹帝利,从腿生出了吠舍,从脚生出了首陀罗。首陀罗,略称首陀,为印度四姓中地位最低之阶级。他们大多数是被国家统治者雅利安人所征服的土著罗毗荼人,少部分是因破产而失去平民地位的雅利安人。首陀罗无任何政治权利,从事繁重的劳动,或为婆罗门、刹帝利、吠舍三个种姓服役。他们没有拜神与礼诵吠陀的权利,也没有进入轮回取得第二度生命的机会,所以被称为“一生族”。即便今日印度社会中,仍存在对首陀罗的分别和歧视。释迦牟尼佛创立佛教,主张四姓平等,并允许首陀罗出家。首陀罗借助反婆罗门教的古印度东部的沙门思潮和佛教教派兴起,地位得以提升,原本的位置由旃荼罗填补。法显看到的就是这种现状。他记录了旃荼罗人被称为恶人,与其他种姓的人不能居住在一处,如果要进入城市,必须自持一根木棍随走随敲,以便将自己与其他人区分开,而其他人也能就势识别并躲避他们,避免发生冲撞。
在这个国度中,人们不饲养猪和鸡,也看不到作为俘虏或奴隶的人被买卖,市场上没有卖肉卖酒的商家,人们相互交易使用的是充作货币的贝齿。只有旃荼罗和猎人在卖肉。
自从释迦牟尼佛涅槃之后,各国的国王、长者、居士们都为僧团建造精舍,并且提供田宅、园林、佃户和牛犊等等作为供养。所有这些供养都记录在前辈君王颁发的丹书铁券上,后续的国王代代传承,没有哪个敢予以废除。直到法显所见所闻,这些规定依然相承不绝。僧团所需要的居住房舍、床褥、饮食、衣服无一缺乏,每一处都是这样完备。
僧团通常以做功德为业,包括念佛、诵经、坐禅。外来的僧人来到之后,寺院里原来的僧人便负责接待。他们给远道而来的僧人代拿衣钵,准备洗脚水、涂脚油,如果已经过午不可吃饭,就提供可以饮用的蜜水或果浆(非时浆)。稍事休息之后,便询问来僧的出家年岁(法腊),然后按照他的资格给予相应的房屋、卧具。各种接待规则都有固定的法度。僧人所住之处,修建了舍利弗塔、木连塔、阿难塔以及阿毗昙塔、律塔、经塔。夏坐安居之后的一个月里,那些希望得到福报的家庭便举办募化活动以供养僧人,为他们提供“非时浆”。僧人们召集大法会说法,法会结束后,用各种各样的香料和鲜花供养舍利弗塔,灯火彻夜通明,听任那里的人们器乐高奏加以庆贺。
舍利弗原本是婆罗门,当年拜谒佛陀请求出家。大目连、大迦叶也是这样。而各位比丘尼则大多供养阿难塔,因为难以忘怀当年是阿难请求佛陀允许女人出家的恩德。七岁以上二十岁以下受过十戒的出家男子称为沙弥,他们大多供养罗云,即释迦牟尼佛的十大弟子之一,被称为“密行第一”的罗睺罗。专讲阿毗昙的僧人供养阿毗昙塔。专讲律藏的僧人供养律塔。每年供养一次,具体供养日期各自不同。宗信成佛乘的僧人则供养般若诸经、文殊师利和观世音等等。
僧人们坐夏安居受岁之后,长者、居士、婆罗门等都拿着各种各样的衣物以及沙门日常所需的物品,布施给僧人。僧人们之间也相互各自布施。自从释迦牟尼佛涅槃以来,圣僧们所遵行的威仪法则,一直传承不绝。
当初来到天竺,在陀历国初渡新头河(印度河)到西岸,现在在罗夷国再渡到东岸,便走向中天竺,从那里经过南天竺直到南海,大约四五万里,一马平川,没有大山峦,只有河水流淌。
离开摩头罗国,向东南十八由延,是僧伽施国;此国核心区域位于现今印度的北方邦法鲁迦巴德县境内。僧伽施,梵文意译为天降地。当地人告诉法显,这里就是佛陀当年登上忉利天,为母亲说法三个月之后降回人间的地方。佛教记载,佛陀的母亲摩耶夫人在蓝毗尼产下他七天后,便离开人间转生于忉利天。佛陀成道后,为报答母恩,特意前往忉利天为母说法三个月。佛陀去往忉利天是以神通力,弟子们并不知道。快要到七天时,佛陀释放出神通力,号称“天眼第一”的阿那律遥遥看到了佛陀,就对大目连尊者说,你可以去问候并问问世尊何时归来。目连见到佛陀,便以头叩触佛陀之足,佛陀与他一道以两手相屈,曲腰至膝,操手向下,再合掌向上,两手齐眉而拱,即行相互问询之礼。随后,佛陀对目连说“此后七天,我就会下到人间阎浮提”。
目犍连返回之时,见到八国国王和臣民已经纷纷集结到僧伽施国,因为他们许久没有见到佛陀,十分想念,就来到这里等待世尊降临。当时有一位比丘尼叫优钵罗,她心中暗自思忖:“今天国王和臣民们都来奉迎佛陀,我只是个女人,如何才能率先见到佛陀呢?”于是她便运起通过发菩提心积累的功德和刻苦修行取得的智慧,将幻心化为己智,变化成转轮圣王,走到最前面向佛致礼。比丘尼优钵罗走在最前面向佛陀行礼的地方,后来也被建塔纪念。
佛陀从忉利天面向东方徐徐降下,这时太空中出现三道宝阶,佛陀飘然行走在正中间的七宝台阶上;梵天王在右侧化出一道白银台阶,他手持白牦牛尾的拂尘做侍从;天帝释在左侧化出一道紫金台阶,他举着镶满七宝的华盖做侍从。还有无数天神也尾随佛陀一同降临。佛陀立地之后,三道宝阶全部隐没在地下,地面上只能见到七层宝阶。
当地人说二百年后(公元前3世纪),阿育王到这里参拜了佛陀圣迹。他想知道宝阶隐没得究竟有多深,就派人掘地查勘,向下几乎要挖到阴曹地府了,也不见宝阶的尽头。阿育王从此更加笃信佛法,在宝阶之上建起精舍,还在正中的宝阶上树起一尊一丈六尺高的佛陀立像。精舍背后立起三十肘(约五丈四尺)高的石柱,柱头雕刻着雄狮。石柱四边有佛像,内外映彻,像琉璃般纯净。
佛陀由于在天上三个月享用了“天食”,身上便散发出异乎寻常的“天香”。佛陀降临世间后立即洗浴,他洗浴身体的地方被后人建起了浴室,这个浴室直到法显来时还在。1842年,在距离印度北方邦首府勒克瑙约100公里的法鲁巴德县僧伽施村(也译作:桑卡西亚村或桑基萨村)发现了石柱、佛塔、纪念佛陀从忉利天下降的寺庙等三处遗址,其中残存的阿育王石柱顶部已经就地建亭予以保护。
据说曾经有不信佛教的“外道 ”论师与沙门争夺这里的住处,其实沙门是理亏的,但是双方共同立誓说:“此处若是沙门住处者,今当有灵验。”没想到刚刚说完这段话,柱头的狮子就发出巨大吼声做出见证,吓得外道论师甚为恐怖畏惧,心服口服,赶忙退去。法显记录了许多类似的佛教圣地传说故事,譬如白耳朵的小龙,火境恶鬼水滴留痕的精舍,等等不一。他看到的塔也是各式各样,供养佛陀剪发和指甲的塔、过去三佛及释迦佛打坐经行处塔、诸佛形象塔,以及天帝释和梵天王的塔,比比皆是。
由于僧伽施国国富民丰,百姓繁衍昌盛,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各国僧人到这里都能得到照料,所需都能得到供养。当时其国比丘比丘尼大概有一千人,无论宗信尊佛乘还是成佛乘,彼此并不排斥,相处和睦。法显与同行的道整住在龙精舍,并在此寺度过了三个月的夏坐。公元404年,这是法显西行的第六个夏坐,他此时六十八岁。
夏坐结束后,法显继续向东南走了112里(七由延),到达恒河岸边的罽饶夷城,这里有两座尊佛乘的寺院。离城向西六七里,恒河北岸,是佛陀当年为弟子们说法的地方,有一座纪念塔。佛陀当时讲授的是诸行无常、有为皆苦和身如泡沫的道理。渡过恒河向南48里,来到呵梨村,佛陀曾在这里说法、经行、坐禅,这里也启建了一座塔。再向东南160里,便是拘萨罗国古都娑枳多城(沙祇大国)。从这里向北128里,就到了拘萨罗国的舍卫城。
舍卫城在佛教创立史上有很重要的地位,位于现在印度北方邦北部,拉普底河的南岸。但是法显来到这里时,看到的是城内居民稀少,市面空旷,只有二百多户人家。追怀往事,这里曾经是离法显大约一千年前,与佛陀同时代的波斯匿王治下的都城,也是佛陀姨母即第一位比丘尼大爱道的精舍所在地。还有很多遗迹,包括须达多长者的井壁以及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鸯掘魔(鸯掘摩罗)得道、涅槃、烧身的地方,后人都修建了塔。
须达长者的精舍在舍卫城南门外一千二百步的道路西侧,门向东开,门槛两厢是石柱,左柱顶是轮形,右柱顶是牛形。精舍内池水清冽,林木丰茂,鲜花烂漫,万紫千红,蔚然可观。这就是闻名遐迩的祇洹精舍。
法显在这里追述了第一尊佛像的由来,原本是佛陀登上忉利天九十日为母说法时,波斯匿王见不到佛陀,便用极为珍贵的从状似牛头的山峰上伐来的香妙无比的旃檀木精心雕刻了一尊佛像,放置在佛陀往常坐禅的地方。后来佛陀返回精舍时,佛像居然离开原地,出来迎接佛陀。佛陀说:“回到那个座位上去吧,我涅槃之后,你就是佛门四众弟子造佛像应该效法的模式。”于是,旃檀佛像依照佛意回到原地。这尊像成为最早的佛像,后人造像的标准。而佛陀则移步到南边的小精舍居住,与佛像相距不过二十步。
祇洹精舍原有七层,各国国王和民众竞相前来供养。他们悬挂丝帛旌旗华盖,散花焚香,燃灯供养,日日不绝。由于老鼠衔走未熄灭的灯芯,点燃华盖,大火烧毁精舍,七层楼台夷为平地。各国国王和民众非常悲愤,为旃檀佛像被大火焚毁而惋惜。没想到,大火之后四五天,当他们打开东侧小精舍的门时,忽然见到了原来那尊旃檀佛像,大家喜出望外。他们共同修整精舍,最终建了两重,把旃檀佛像供奉在原来的地方。
法显、道整第一次来到祇洹精舍,思念起世尊曾经在这里住了二十五年,从内心感伤自己出生在边远的地方,与各位志同道合的僧人游历诸国,历尽艰辛,就是为了礼拜世尊、求取真经,现在有的人中途而返,有的人半道而殁,只有我们两个人终于来到这里见到佛陀的造像,佛陀也已经涅槃千载,禁不住怆然泪下心内悲凉。这时,精舍的僧人走出来问法显二人:“你们来自哪个国家?”法显回答:“我们是从汉地来的。”僧人们惊叹道:“真是奇迹啊!那么边远地方的人,居然能够为了求法来到我们这里!”他们互相议论说:“咱们这里的各位师父大和尚世代传承,却从来没见过汉地僧人能够来到这里啊。”
法显记述了祇洹精舍周边的建筑,包括佛陀令五百盲人复明的“得眼”禅林,倾心舍财做布施的毗舍佉母(鹿母)的精舍,佛陀与九十六种外道论议处的精舍,名为“影覆”的外道天寺,以及一共九十八所寺院,只有一处空无僧人。
舍卫城中最负盛名的是“祇(qí)树给(jǐ)孤独园”。据说当年拘萨罗国有一位富商,名叫须达多(意为善授)。因为平时他热心慈善,乐于资助孤独贫苦的人,因此大家都称他为“给孤独长者”,意思就是“无可比拟的布施大善人”。
须达多听说佛陀在摩揭陀国的王舍城讲经布道,得到许许多多大人物的由衷信服,他很好奇,于是来到王舍城。没想到一见佛陀,一闻佛法,他顿时觉悟,当下皈依三宝。他发愿将终身为僧团提供衣被、饮食、房舍、床卧、随病汤药等一切所需。但是他最期盼的还是佛陀能够到舍卫城,为拘萨罗国的百姓讲法。于是须达多很快赶回舍卫城,寻找适于为佛陀及僧团建造精舍的地方。他最终相中了舍卫城南端一座美丽的花园,但是,这座花园却是属于当时舍卫城祇陀王子的私产。给孤独长者直接向王子表明想要购买花园的心意。由于这座花园是舍卫城祇陀王子心中所爱,并不想卖给须达多,故此便开出了一个苛刻的条件。这个条件就是如果要想买这座花园,那么就必须付足够的钱,多到能够将整个花园都铺满金币。
王子本想以此来吓退须达多,但没想到的是虔诚的须达多毫不犹豫地想尽办法凑齐了几牛车的金币,然后把金币一块一块地铺在花园之中。出乎意外的是就差那么一小块空地时,金币却已经用尽了。这使须达多十分难过。然而,祇陀王子了解到须达多的初衷之后,看到他如此的虔诚,已经被深深感动。于是他决定把土地让给须达多,他献出土地上的全部树木和花草,以两个人的共同名义建设精舍献给佛陀。这就是“祇树给孤独园”名称的来历。
法显记录了婆罗门和所谓九十六种外道在舍卫城与佛教共存,虽然对佛教有种种指责,或者企图破坏,却无碍佛教的兴旺。可是,二百年后玄奘来到这里的时候,已经是“都城荒颓”、“伽蓝数百,圮坏良多”。1893年英国考古学家卡家汉依据晋僧法显和唐僧玄奘的记载在此进行发掘。出土的佛教文物收藏于勒克瑙博物馆。
舍卫城东南四里,还有一处也树立着佛塔,那是波斯匿王(胜军王)的儿子琉璃王(毗卢择迦王)为报复受辱之仇,发兵攻伐佛陀故土舍夷国(迦维罗卫国)的路上,被佛陀在路旁站立阻止的地方。
从舍卫国向西、向东南和向北方向,几十里方圆之内,有都维、那毗伽等三处村邑,是迦叶佛和其他过去佛留下圣迹的地方。
而舍卫国向东只有十几里的路程,就到了迦维罗卫国(舍夷国)。现代考古确认,迦维罗卫城的王宫遗址在尼泊尔国中西部省迦毗罗伐斯堵县提劳拉柯特村,现在多译为迦毗罗卫,这可是佛陀祖国的旧地。佛祖乔达摩·悉达多出家之前在此生活了29年。迦毗罗卫国包括提婆陀诃、车头、舍弥、库马突沙、石主、弥娄离、散楁拉等十个城镇,疆土略约2666平方公里(大约比北京市密云区大400平方公里面积)。法显看到的却是满目凄凉,如同荒丘一样,既没有国王也没有臣民,只有少许僧人以及依附寺院的几十家民户。在佛陀父亲净饭王王宫的旧址上,有释迦太子母亲的形相,表现的情景是太子骑着白象进入母胎。太子出东门遇到病人,旋即调转车头返回王宫的地点也不远。几处都修建了塔。太子看相、扑象、比箭的遗址也都历历在目。
法显在这里看到佛陀得道之后回来看望父王的地方;五百释子出家时,向出身社会底层首陀罗种姓的优波离行礼,引发大地出现六种震动的地方;佛陀为诸天说法,由四天王守护四门,父王不能进入的地方;佛陀当年坐在树下观看耕者劳作的地方;佛陀在状似榕树的尼拘律树下向东端坐,接受大爱道布施僧伽梨的地方,而且种小籽成巨树的尼拘律树此刻就在眼前。琉璃王为了复仇屠杀释迦族人,而释迦族人事先已经证得了永不堕恶鬼 、畜生、地狱三恶道的须陀洹果位,这里也为他们建了塔。
迦毗罗卫城东大约五十里(21公里)有一所王园,叫“论民园”。现代翻译为“蓝毗尼园”,是佛陀的诞生地。在尼泊尔西南和印度交界处的鲁潘德希县境内,距首都加德满都360公里。当初净饭王的夫人进入池中洗浴,当她走出水池北岸二十步举手攀折树枝时,面向东生下了释迦太子。太子落地后就走了七步,二位龙王为太子洗浴身体,洗浴的地方变成了井。直到法显抵达时,僧人们日常饮用的仍然是太子洗浴处的井水和夫人洗浴处的池水。
1896年,尼泊尔西部城镇官员和著名考古学者根据晋僧法显和唐僧玄奘的记载,并经多次勘查发掘,发现了蓝毗尼的阿育王石柱,从而证实了蓝毗尼园的存在,使荒废多年的蓝毗尼园终于得以重新展现在世人面前。1899年,印度考古学家对蓝毗尼作了进一步的考古和发掘,又发现了不少孔雀王朝、贵霜王朝、笈多王朝时期的遗物。
在蓝毗尼园内有摩耶夫人祠,祠内有释迦太子诞生浮雕。祠南是摩耶夫人曾经沐浴的长方形水池。池旁有一棵巨型菩提树,来朝拜的人们往往都在树下憩息禅坐,感念佛陀。摩耶夫人祠西边矗立着著名的阿育王石柱,柱高7.79米,周长2米多,石柱离地3米处有婆罗米文字书写的阿育王铭文:"无忧王于灌顶之第二十年来此朝拜,此处乃释迦牟尼佛诞生之地。兹在此造马像、立石柱,以纪念佛祖在此诞生。并特谕兰比尼村减免赋税,仅交纳收入的八分之一。"
1970年,尼泊尔王国政府正式开始对蓝毗尼的开发,并同时成立了蓝毗尼开发委员会。1978年,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及蓝毗尼开发委员会委托日本建筑工程师对蓝毗尼园进行设计规划。此规划分为三个部分:一、花园圣地,为文物保护区,以阿育王石柱、菩提树、水池、摩耶夫人庙和遗留下来的砖墙为主;二、寺院区,以各国佛教组织援建的寺院为主;三、花园区和寺院绿化区,除建筑物和路面,其它地区皆为绿化区。蓝毗尼园总占地面积约770公顷。1985年,蓝毗尼开发委员会更名为蓝毗尼开发基金委员会。现在全世界各国举凡有大型佛教团体的,都围绕佛陀降生的圣地兴建了寺院并选派僧人常驻。1998年,世界佛教徒联谊会第二十一届大会在蓝毗尼召开。在中国政府大力支持下,1999年初,中国佛教协会主持修建的中华寺落成。
2000年,中华寺隆重举行寺院落成、佛像开光、方丈升座庆典,中国佛教界派出百余人组成的佛教代表团前来祝贺随喜。首任方丈是德高望重的怀善长老。尼泊尔王国首相等政要和正在尼泊尔王国访问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务委员和中国国家宗教事务局局长及中国驻尼泊尔大使等各界嘉宾光临庆典,使这一盛事彪炳史册。
近几年蓝毗尼园已经蔚然成型,通往摩耶夫人祠的一条人工开凿的数百米河道碧波荡漾,沿岸花木扶疏,游人香客往来如织。这里还有著名的“世界佛陀图书馆”,全部建筑所有厅堂处所都以红砖发旋建造,没有一根横梁。中国在纪念佛教传入二千年之际编辑出版的巨型画册《中华佛教二千年》入藏该馆,图书馆特意做了加以珍藏和便于展示的专用玻璃柜。图书馆门前有孔雀自在地漫步飞翔,一派祥和景象。
所有的佛陀圣迹中,法显加以认定的有四处,在当时通常是固定的:
第一处是佛陀成道的地方(成道——菩提伽耶:娑婆世界的中心,最坚硬的地方。苦行林,尼连禅河,贤劫千佛成道的金刚座、菩提树,正觉塔和佛陀亲自开光的25岁等身像,480多座佛塔群,全世界佛教徒最向往的地方。)
第二处是佛陀转法轮的地方(初转法轮——鹿野苑。佛陀三转法轮地,为五比丘宣说了四圣谛、八正道,成立最早的佛教僧团。佛陀舍利塔和最庄严的阿育王石柱,现代印度共和国的国徽中有此柱头的雄狮标志。);
第三处是佛陀说法辩论降伏外道的地方(神变处——吠舍离。广严大城灵塔中,如来思念寿量处。佛陀在广严城外示现神通降服96种外道,佛陀预告涅盘处,佛陀舍利塔,阿难尊者舍利塔,首位比丘尼出家地,维摩诘大士故居,第二次经典结集之地);
第四处是佛陀上忉利天为母亲说法之后返回人间的地方。(涅 盘——拘尸那罗。佛陀最后度弟子须跋陀罗和涅盘后金刚力士放金刚杵处,佛陀最后说法处,佛陀荼毗塔,佛陀涅盘塔,佛陀6.1米最为庄严之涅盘像,拘尸那罗八王分舍利之地,佛陀舍利塔,佛陀圣体停放七天供人天瞻仰之地。)
这和后世认定的四大圣地略有不同。现代一般认为第一是蓝毗尼,为佛教创始人释迦牟尼的诞生地。位于尼泊尔西部兰毗尼专区的鲁潘德希县。 第二是菩提伽耶又称菩提道场、佛陀伽耶,位于印度东北部恒河支流帕尔古河岸。因相传这里是佛祖释迦牟尼成佛之地。第三是鹿野苑,位于印度北方邦瓦拉那西以北约10公里处,释迦牟尼在菩提伽耶觉悟成道后,首先来到鹿野苑传教并收度了五个门徒。 第四是拘尸那迦,也译作库耶那迦,佛祖释迦牟尼圆寂之地,在今印度北方邦哥拉克浦县凯西郊外拘尸那揭罗西亚村,名“摩达孔瓦尔”(意为“死王子”)。当然,如果说五大圣地,则两种说法都已涵盖。至于其他地方的圣迹,则随时显现。
在法显的印象里,迦毗罗卫国土广阔,但是已经空旷荒凉,人烟稀少。道路上时常出没白象、狮子等猛兽,行人绝不能擅自乱走。
离开佛陀诞生的地方,向东八十里的国家叫蓝莫国。现在根据法显的记载考订,该国在今尼泊尔国纳拉亚尼专区帕萨县伯拉西镇,国民为拘利族,与释迦族一样,是全族信奉佛教的六个部族之一。佛陀涅槃后,八个国王分取舍利建塔,蓝莫国王是其中之一,他所建的就叫做蓝莫塔。塔边的水池中住着一条龙,日夜守护着这座塔,供养不绝。
阿育王执政时,要拆开八塔,取出佛舍利,改建成八万四千座遍布世界的舍利塔;拆除了七座之后,就要对蓝莫塔动手时,护塔龙现身了。龙带着阿育王进入龙宫,请他观赏龙宫中供养舍利的供具,然后对阿育王说:“如果你的供具比龙宫中的更好,你就可以毁了这座塔,取走佛舍利。我将不会与你争夺。”阿育王知道人世间的供具是无法与龙宫媲美的,只好空手而归,蓝莫塔也就得以留存。
过去这里一片荒芜,无人打扫。经常有一群群大象跑来用鼻子吸了水喷洒地面,或卷来各种各样的鲜花和香来供养舍利塔。后来有一位不知哪国的僧人,来礼拜舍利塔,突然遇到大象十分恐怖,急忙躲在树后。当他看到大象一如既往地供养舍利塔时,悲从中起,感慨万端。他知道,由于没有寺院常驻,所以才落到需要大象来供养打扫的地步。于是,僧人便舍弃了具足戒,重新作起了沙弥。他亲自动手拔除杂草,平治场地,整饬洁净,然后劝化国王修建僧舍寮房,自告奋勇出任寺主。所以,当法显抵达时,确实有僧人住持。据说这件事发生并不久远,寺院已经几代传承,一直由沙弥担任寺主。
从蓝莫塔向东再走四十八里,是释迦王子出城后决定去修行时,让驾车的车匿和白马返回王宫的地方,这里修了塔。再向东六十四里,有一座炭塔,也有寺院。继续向东一百九十二里,到拘夷那竭城。
拘夷那竭城,又称拘尸那揭罗城,意思是吉祥草香茅城,位于现今印度北方邦戈勒克布尔镇卡西亚村,相传释迦牟尼在此涅槃,是佛教的四大圣地之一。
法显看到,在城西北阿恃多伐底河(又名希连河,今小甘达克河)边的西岸北,那里有婆罗树林,其树皮青白,叶甚光润。有两棵树特别高,是世尊当年头向北方最终涅槃的地方。这里还有一个地方,是佛陀最后一个弟子,名叫须跋陀罗的120岁老人,当夜受具足戒后,先佛一步,自焚灭度之处;以及用金棺将世尊遗体供养了七天的地方;金刚力士放下金杵的地方;八王分佛陀舍利的地方。所有这些地方都建了塔,还有寺院,并且都还在。
拘夷那竭城也很空旷,人烟稀少,只有不多的僧人和寺院民户。从拘夷那竭城向东南走一百五十二里,是当年毗舍离国(跋耆国)离车(梨车)人要追随佛陀涅槃却受到佛陀劝阻的地方。当时离车人紧随不舍,留恋佛陀,佛陀只好变化出一道巨大的深堑鸿沟,将离车人阻隔在对岸。但是佛陀感念离车人的虔诚,将钵盂留给他们做纪念,让他们带回去供奉,作为佛陀认可他们的信物。后人在这里树立了石柱,并铭刻上题记。
毗舍离国在不远的东方,距此地只有八十里。毗舍离,又译做吠舍离,意为“开扩庄严,广博严净,好稻好成”,位于现在印度比哈尔邦首府巴特那的北边。在毗舍离城北的大树林里,不仅有多层楼阁式精舍,还有纪念佛陀旧居和阿难的半身舍利塔。这里还有一座塔,是纪念庵婆罗女的。庵婆罗女全名叫做庵罗婆树女,传说是庵罗婆树所生,后来成为摩竭陀国频婆娑罗王的妃子,生育了耆婆。她这个儿子相当于中国古代的扁鹊,是一位神医,也是五百罗汉中第291尊持大医尊。佛陀涅槃之前最后一次去毗舍离城传道的时候,接受了这位庵婆罗女的接待,与她共进午餐。庵罗女貌美如花,多才多艺,身为名妓,富甲一方,后来她将自己的园林施舍给佛陀,皈依了佛教,成为比丘尼。 佛陀当年走出毗舍离城西门时,转身向右,回首毗舍离城,对弟子们说:“这是我此生最后经过的地方啊。”后人在这里也建塔纪念。
在毗舍离城西北三里还有一座“弓仗塔”,寄寓了另外一个佛陀的本生故事。
原来恒河上游一位国王的妃子生下一个肉胎,就是中国人比较熟悉的《西游记》里那个哪吒刚刚出生时的样子,胎儿被胞衣裹着像个肉球。王后十分嫉妒,便说这是不祥之兆,于是把肉胎放进木匣扔进了恒河。
没想到这个木匣飘到下游时,正巧被在河边巡游的另一位国王发现了,捞起来剖开一看,其中竟然有一千个男孩儿,个个五官端正,英气不凡,于是就全部带回宫里养育。待到成人,这一千个男儿特别勇猛强健,打起仗来,无坚不摧,无往不胜。当他们被派去征伐上游的王国时,很快就直逼首都,兵临城下。
上游的国王愁眉不展,被妃子看到,问清缘由之后,她对国王说:“大王不必忧愁,你只要在城东修一高高的楼台,敌人逼近时将我放在台上,我即可退敌。”国王喜出望外,立即照办。
敌军很快围住高台,妃子便俯身对他们说:“你们都是我的儿子,为什么要做这种反叛忤逆的事呢?”男儿们大喝道:“你是何人,竟敢自称是我们的母亲?”王妃说:“你们如果不相信,就把头都昂起来,把嘴张开!”于是,王妃用双手挤压乳房,让每个乳房射出五百道乳汁,从高台上射入一千个儿子的口中。儿子们这时才明白台上的女人确实是他们的母亲,于是立刻放下弓仗。此时,两位国王各自反躬思量,幡然悔悟,后来都得以成为获得解脱的辟支佛。
佛陀得道后走到这里,对弟子们说:“这里是我前世放下弓仗的地方啊。”后人于是修造了这座“弓仗塔”。据说那一千个男儿,就是在一千六百八十万年的小劫(贤劫)中出世的千佛。正是在“弓仗塔”边,佛陀对阿难说:“再过三个月,我就要涅槃了。”由于魔王波旬一时间迷惑扰乱了阿难的心智,使他错过了挽留佛陀住世的机会。
从毗舍离城这个地方向东走三四里,有一座塔,只为纪念佛陀涅槃百年之后,当时的各位阿罗汉和持戒比丘共七百位,为重新检校律藏而举行的一次结集。
继续向东六十四里,是五河河口。甘达克、腊普提、哥格拉、宋河、小恒河等五条大水在此汇合,成为向东方下游奔去的大恒河。这里是阿难涅槃的地方。
据说阿难原本从摩竭提国走来,要渡过五河口到毗舍离城去涅槃。诸天神把这个消息告诉了笃信佛教的阿阇世王,阿阇世王当即亲自备好车马,率领兵将追赶到河边。而河对岸毗舍离城的梨车人听说阿难要来,也都赶到河边来迎接。
阿难心中反复思量:继续向前渡过大河,必定引来阿阇世王的仇视;如果掉头回去,又会导致梨车人的怨恨。进退两难之际,阿难在河中央专注一境毫不散乱,毅然自出火焰神变,焚烧自身,入于火光三昧的禅定而涅槃,并将自身舍利分作两份,两岸各一。两岸的国王皆大欢喜,各得半身舍利,回到本国修建起舍利塔。
渡过恒河向南走十几里,就是摩竭提国的巴连弗邑。摩竭提国又译作摩揭陀国、摩羯陀国、摩伽陀国、摩竭陀国、默竭陀国、默竭提国、摩诃陀国;意译为无害国、不恶处国、致甘露处国、善胜国;是佛陀住世时古印度十六大国之一;位于现代印度共和国北部的比哈尔邦,北邻尼泊尔,东接孟加拉邦,西边是北方邦和中央邦,南连奥里萨邦。巴连弗邑即著名的华氏城,现在叫巴特那。
华氏城在法显抵达之前六七百年的时候,是摩竭提国孔雀王朝的首都。摩竭提国国王旃陀罗笈多·摩里于公元前321年登上王位,建立了孔雀王朝,他的孙子阿育王最后统一了整个印度。巴连弗邑华氏城的王宫殿堂及宫墙城阙都用巨大的石块垒成,雕文刻镂,巧夺天工,据说是阿育王役使鬼神建造的。法显见到了这些宫殿,也记录了关于阿育王修造过程中的故事。
当年阿育王的弟弟修得罗汉道,通常住在耆阇崛(qishejue)山里,志乐闲静。如果意译,耆阇崛山就是佛教常常讲到的灵鹫山,位于中天竺摩竭提国旧都王舍城附近,由于是佛陀说法之地而闻名于世。阿育王诚心诚意地请弟弟回家来接受供养,可是弟弟却以山林幽静为乐,不肯接受。阿育王对弟弟说:“只要你接受我的请求,我就为你在城里建一座山。”他为了兑现这个诺言,特意准备了丰盛的饮食,并且召集鬼神们发出通告:“明天你们都要接受我的宴请,但我这里没有坐席,你们一定要各自将坐席带来。”
第二天,身材巨大的鬼神们一个个都拿着大块的石头到了指定的地点,如果量一量,每一块的方圆直径都有四五步那么宽。宴请结束之后,阿育王指使鬼神们用这些石块垒起了一座大石山,并在山底用五块巨大的方石架起了一间石室,长三丈,宽二丈,高一丈多。
巴连弗邑华氏城里有一位婆罗门种姓的男子,名叫罗沃私婆迷,是成佛乘的忠实信徒。他爽悟多智,没有他做不成的事,而且以清净自居。国王以师长之礼恭敬他,如果前往问安,甚至不敢与他并肩而坐。假如国王由于热爱敬重而握了他的手,握过手之后,罗沃私婆迷就要站起身来将手盥洗干净。这和中国那位史上闻名的洁癖倪瓒堪有一比。所以,尽管他只有五十多岁,全国上下对他都非常尊敬。就靠着有这样一位大护法,佛法在摩竭提国得以弘传光大,没有哪一种外道能够凌驾于僧人们之上。
这位护法在阿育王塔的旁边建造了一座成佛乘的寺院,非常庄严壮丽。周边也有尊佛乘的寺院。这里总共有六七百位僧人。僧人们威仪严整,安祥肃穆,令人叹为观止。四面八方的高僧大德及求学问道的人们,都来拜谒这座寺院。罗沃私婆迷的师尊与著名的大菩萨文殊师利同名,受到国内大德沙门和成佛乘比丘共同皈依和敬仰,他本人也住在这座寺院里。
在中天竺所有各国中,唯独摩竭提国巴连弗邑华氏城的城池规模最为宏大。这里的民众富足繁盛,性情温顺,通达事理,宽厚正直,竞相行仁仗义。他们通常每年都要举办“行像”法会,时间是古印度的岁首新年,相当于汉地的二月。行像时要制作一种四轮车,上面用竹子捆扎成一座五层建筑,大约高八丈多,形状像座塔;柱头的装饰和斗拱架起梁楹,叫做承栌(chenglu);柱顶上面插着塔刹的九轮柱,叫做揠戟(yaji)。塔的外表蒙着一层白色棉布,绘上彩画,画面是诸天的形象。四轮车用金银琉璃装饰,悬挂丝绸的旌旗华盖,四边是佛龛,龛中有佛陀坐像,菩萨侍立两旁。行像的行列中大约有二十辆像车,每一辆都是庄严华丽,各有特色。
在这一天,国内的僧俗二众欢聚一堂,载歌载舞,花香供养。罗沃私婆迷专程来请佛,像车依次入城,在城里停留两夜。期间火树银花,灯火辉煌,夜夜笙歌,伎乐供养。中天竺各国无一不是这样。摩竭提国的长者、居士都各自在城内设立福德医药房舍,举凡国中的贫穷孤独残疾者及一切病人,都可以得到应有尽有的服务。医师看病,辨证施治,随其所宜,无论饮食及汤药,都要让病人得到安顿,病体痊愈的人就自行离去。
阿育王打开原有的七座佛舍利塔取出舍利,建成了分布广泛的八万四千座新舍利塔,其中最初建造的大塔就在巴连弗邑华氏城南三里多远的地方。这座舍利塔前有佛足印。塔附近有一处精舍,门朝北,开向佛塔。佛塔南面有石柱,周长达一丈四五,高三丈多,镌刻着铭文题记,上书大意是:阿育王以阎浮提布施与四方僧众,然后以钱赎回,如是反复三次。这种布施再赎回的方式,被后世许多帝王贵胄效仿。这座塔的北面三四百步,曾经是阿育王建造泥梨(地狱)城的地方。中央立一石柱,也有三丈多高,柱顶刻着狮子。柱身刻有铭文,记述了建造泥梨(地狱)城的原因以及具体时间。
从华氏城向东南走144里,是一座小孤石山,山顶有一处向南开门的石室。当年佛陀曾经在此坐禅,天帝释带着乐神般遮来为佛陀弹琴奏乐。“般遮”是古印度神话中的乐神之一,后被释迦牟尼教化而成为专司音乐的护法神。他为佛陀弹奏歌唱的曲调以及所弹奏的音乐被称为“般遮瑞响”。当时天帝释提出了四十二个疑问请教佛陀,佛陀一一以指画石予以回答,如今石头上还遗留着指画的痕迹。小孤石山中也有寺院。
小孤石山西南十六里,是那阿罗聚落,即佛陀十大弟子之一舍利弗的本生故里。舍利弗涅槃的时候,特意回到这个村庄。人们在这里为他建塔,至今犹在。
那阿罗聚落向西十六里,就是鼎鼎大名的王舍新城。所谓新城,就是阿阇世王建的城,城里有两座寺院。阿阇世王分得一份佛舍利之后建起的舍利塔,在城池西门外三百步,高大、庄严、宏丽。
出城南四里进入山谷,这个地方被五座山峰雄峙环抱,俨然一座城郭。这就是阿阇世王的父亲䓑(bing)沙王的王舍旧城。旧城东西大约五六里宽,南北有七八里长。城里有四个地方使法显回忆起佛传中记载的往事:
其一,頞鞞(anbi)是佛陀最早度化的五比丘之一,威仪端正,行步安详,引人注目。頞鞞是梵名,又叫马胜或马师。舍利弗起初是跟从外道学法的,然而由于未能究竟,迷于所归。他后来到王舍城,遇见马胜在化缘乞食,遥遥看到马胜威仪端正,马上靠上前来,问马胜修习的是什么法,师父是谁。马胜对他说:“吾乃释尊之弟子”,并告以释尊所说“诸法从因生,诸法从因灭”之理。舍利弗忽开心眼,随至竹林精舍,闻佛说法,净诸尘垢,得法眼净。 王舍城即此相遇之地。
其二,王舍城中有大豪富长者,名叫旃罗日。他富可敌国,财宝无量,同时敬信佛法,供养众僧,精进难及。长者有弟,名叫申日,也有说他名叫“萨遮”,是“尼犍”外道的门徒。佛陀在世时,古印度有六种外道,其中“尼犍”为各种苦行外道的通用名称,意译就是:“离系”,表示“内离烦恼系缚,外离衣服系缚”,也叫做“露形外道”,主张内心不受烦恼束缚,外形不受衣服束缚,裸露身躯,不穿衣服。“尼犍”门徒申日萨遮受到外道教唆,做了两件恶事,第一是掘门里地,令深五丈;以火置中,土薄覆其上,准备让佛陀一进门就陷落其中;第二件是作饭时持毒药置饭中,准备请佛吃下。没想到佛陀既没有落入火坑,也没有中毒,万福无尽,百毒不侵,而且预知这些陷害他的伎俩皆有缘由。申日萨遮聆听了佛陀开导,顿生觉悟,痛改前非,皈依佛门。设火坑下毒饭的地方在这里还能看到。
其三,阿阇世王在皈依佛陀之前,曾经受到佛陀堂弟、尊者阿难的兄长提婆达多的蛊惑。提婆达多设计害佛,当佛陀在耆阇崛山下经过时,从山上推大石掷向佛陀,却不料被山神用手接住,抛掷一边。碎石伤到佛脚,出佛身血。提婆达多一计不成,另生一计,唆使阿阇世王放醉象害佛。阿阇世王于是在佛陀乞食必经的路上,放出醉象。佛陀手掌伸出,慈善根力,自然五指现五狮子,降服狂象,致使提婆达多与阿阇世王相约害佛的计谋未能得逞。 狂象饮醉的地方也在这里。
其四,王舍城东角一处偏僻的地方,当年城中年高望重者在这里的庵婆罗果园中为佛陀建造了精舍,供养了佛陀和一千二百五十位弟子。
上述遗址犹在,只不过满城已是空旷荒芜,无人居住。
进入山谷之后,顺着山路向东南方向跋涉十五里,就登上了耆阇崛山,即灵鹫山。 在距山顶三里远的地方,有一座向南开门的石窟,是佛陀当年坐禅之处。佛陀禅窟西北三十步是另外一座阿难坐禅的石窟。据说阿难坐禅时,天魔波旬化作一只雕鹫飞到石窟前恐吓。 佛陀以神足力隔着石壁伸出手臂,抚摸阿难的肩膀,阿难顿时不再害怕。雕鹫的爪痕,佛陀手臂穿过石壁的孔洞,都历历在目。乃至此山被称作“雕鹫窟山” 。
石窟前方不仅有过去四佛坐禅的地方,山中还有几百个罗汉禅窟,基本上每个罗汉有一个。 当年佛陀坐禅间歇时,在石窟前面由东向西做旋绕往来的“经行”,调达即提婆达多在山北险要高峻的地方向他投掷巨石,碎块砸伤了佛陀的脚趾。这块碎石法显也亲眼见到。佛陀当年的说法堂已经毁坏,只有砖墙的墙基还依稀可见。这座山奇峰秀美,伟岸庄严,是环绕王舍旧城的五山中最高的。
法显从新城里买上供香、鲜花、灯油、灯盏,请了两位熟悉道路的比丘送他登上耆阇崛山。他以花和香供养佛窟,点燃了灯火,感慨万千,悲伤落泪。他拭去泪水后,面对佛窟说:“佛陀当年就是在这里住世宣法,演说《首楞严经》。法显我生不逢时,无缘见佛,只能在今日拜望世尊的住所遗迹而已。”于是在石窟前诵《首楞严经》。他在佛窟前敬守一夜,第二天才返回新城。
出旧城向北三百多步,道路西侧,是迦兰陀竹园精舍,有僧人在打扫。迦兰陀,印度王舍城人,生卒年不详。有大财富,人称迦兰陀长者。佛说法于王舍城时,迦兰陀以其所有之竹林奉佛。在这个竹园中建立了一座精舍,内有十六大院,每院六十房,更有五百楼阁、七十二讲堂,供养佛陀及弟子们,所以叫作竹林精舍,或竹园精舍,是为佛教史上的第一座精舍。佛陀曾在此过了六次的结夏安居。
精舍以北二三里,是一处尸摩赊那。所谓“尸摩赊那”,汉语意译即“丢弃死人的墓地”。又音译作尸陀林、寒林。这座王舍城北方的森林,幽邃且寒,进入这里的人不寒而栗,毛骨悚然。起初是该城抛弃横死之人的地方,后为罪人之居地。其后泛称弃置死尸之所为“寒林”。但是到了密宗阶段,在尸陀林中修持,成为一种修行方式。《密续》中说,“修持尸林怙主法,能增财富,可得福寿,消除大难,死后顺利转生,修佛者获得成佛顺缘,护持成就道果。特别是对于防护仇敌和盗贼有特殊加持,也可以对治一些来自坟场的凶兆。”
顺着南山向西走三百步是宾博罗窟,又译作毕波罗延石室,佛陀进斋食之后在这里坐禅。宾博罗,是一种类似榕树的树种,由于窟前有宾博罗树,所以窟以此为名,此窟与佛弟子大迦叶的因缘颇深。相传大迦叶曾于此窟生病,因闻佛陀说七觉支之法而病愈;法显翻译的《摩诃僧祗律》卷三十二中记载:大迦叶于此窟中坐禅而得知佛陀入灭。《阿育王传》卷四则谓佛灭后,大迦叶与五百比丘于此石窟结集经律。佛陀灭度后的九十日,结集法藏的典礼开始。
从这里继续向西走五六里,在山北阴坡有一处“车帝石窟”,也就是后世说到的“七叶窟”,是王舍城五精舍之一,因窟前有七叶树而得名。这里是佛陀涅槃后五百罗汉结集、编纂 、合诵佛经的地方,也就是后世所谓佛教“第一次结集”。最终确定三藏经典的时候,铺设了三个装饰得庄严肃穆的上首空座,舍利弗坐左面,目连坐右面。这一次结集在迦叶尊者主持下进行。阿难尊者集素怛缆藏,优波离尊者集毗奈耶藏,大迦叶尊者集阿毗达磨藏,即经、律、论三藏。结集进行了三个月,因为迦叶尊者是僧团中的上座,所以后来称为"上座部比丘"。后世在结集处建造了佛塔,山坡周围也有许多罗汉的禅窟。出旧城北门向东三里,则是调达(提婆达多)石窟,有比丘在窟前大方黑石上经行,得不净观,最终自刎,居然也成就了罗汉果,涅槃得道。
从七叶窟向西六十四里,是伽耶城。 伽耶城(Gaya,今名加雅市),是印度公元前6世纪既已形成的城镇,据说是因为仙人伽耶在此修行而得名。伽耶城三面环山,东面临河,此河流即佛教史上著名的尼连禅河,今名帕尔古河,属于恒河支流。加雅市现在是印度国比哈尔邦第二大城市。 但是法显抵达时,那里是空旷荒芜不见人烟。
再往南二十里,是释迦牟尼苦行六年的地方,有一片树林。从苦行处向西三里 ,是一处水池,当初佛陀苦修后进入此池沐浴,天神按下池边的树枝,请佛陀浴后攀附着走出池水。 再往北走二里,是本地村长的女儿向佛陀奉献乳糜(牛奶熬制的米粥)的地方。佛陀食用乳糜处还得向北走二里,有一棵大树,树下有一块宽六尺、长六尺、高二尺多的大石头,佛陀就坐在那里,面向东食用乳糜。大树和石头都还在。由于中天竺各国气候寒暑均调,有些树种可以生长数千年甚至万年。
再向东北方走八里,是一处石窟。当年释迦牟尼在这里面西结跏趺坐,心中起念:若我成道,当有神验。这时神奇的验证出现了,石壁上出现佛影,长约三尺多。法显记载说,他看到的佛影依然明亮发光。
据说,佛影出现后,地动天摇,诸位天神立于空中说:”此非过去、当来诸佛成道处,去此西南行,减半由延,贝多树下,是过去、当来诸佛成道处。“说完这段话,诸位天神前面带路,引导释迦牟尼离开这座石窟。走到距离贝多树三十步的地方,天神又献上吉祥草。吉祥草又名紫衣草,属百合科多年生常绿草本植物。在印度,吉祥草自古被看成是神圣的草,是宗教仪式中不可缺少之物。中国很多地方如江苏、浙江、安徽、江西、湖南、湖北、河南、陕西(秦岭以南)、四川、云南、贵州、广西和广东也有出产。株形优美,叶色青翠。释迦牟尼接下吉祥草,继续前行十五步,这时空中飞来五百只青雀,围绕释迦牟尼飞了三圈才离去。
贝多是梵语,汉译为叶。贝多树,即叶树。贝叶是棕榈科植物贝叶棕,属植株高大的粗壮乔木状植物,高可达25米,具较密的环状叶痕。贝叶棕作为一种宗教信仰的植物而栽培。其树形美观,叶片可代纸作书写材料,古书有记载说,"贝多树出摩伽陀国,长六七丈,经冬不凋。此树有三种,……西域经书,用此三种皮叶。"贝叶经最早出现在印度,后随佛教传入中国,在我国西藏、云南众多寺庙中保存了大量贝叶经文。佛教信徒用于制作贝叶经的贝叶,是先采取鲜叶,按一定的规格裁条,压平打捆,加酸角、柠檬入锅共煮,再洗净、晒干压平,用墨线弹成行,再用铁笔按行刻写。尔后在满字的贝叶上涂一次墨,用布抹擦,让墨水汁残留在刻痕内,形成清晰墨迹,再装订成册保存。用贝叶刻写的贝叶经书,具有防潮、防蛀、防腐等特点,可保存数百年而不烂。由于释迦牟尼是在贝多树下成道的,所以贝多树又被称作菩提树。
释迦牟尼前行到贝多树下,铺好吉祥草,面向东结跏趺坐。这时魔王波旬派遣三名美女从北过来试探,自己则亲自从南过来试探。释迦牟尼将脚趾按在地上,魔兵瞬间退散,美女也变成了老婆婆。
这里圣迹颇多,有释迦牟尼成道之后,坐观菩提树,尽享解脱乐趣七天之处;有释迦牟尼在贝多树下东西往返经行七天之处;有诸位天神变化成七宝台供养佛陀七天之处;有佛陀在尼拘律树下的方石上面向东方接受梵天来请之处;尼拘律树是一种印度榕树,形状奇特,枝条上生有气根,垂入土中即变成新树干而不断扩展,因此单棵树的覆盖面积即可达上万平方米,树下可容数千人歇荫。有四天王将石钵奉献给佛陀之处;有五百名商人向佛陀奉献麦粉和蜂蜜之处;有佛陀度化迦叶兄弟师徒千人之处。这些地方都建造了佛塔。佛陀涅槃后最著名的四处大塔,分别坐落在佛陀诞生地、得道地、转法轮地和涅槃地。
佛陀得道之处有三座寺院,都有僧人常住。寺院的民户对僧人的供养丰饶充足,没有什么短缺的日用所需。僧人戒律严谨,行住坐卧如法如仪,凡是佛陀在世时圣众坚守的法规,一直坚持始终不渝。
从佛陀得道地向南三里,是鸡足山。据说大迦叶至今还住在山里。当年大迦叶来到这里劈开山岩隐没其中,重新合拢的入口现在容不下一个人。入口下面很深远的地方有一个旁孔,大迦叶的全身就待在那里。孔洞外面有迦叶当年用来净手的泥土,当地人如果头疼脑热,把这土涂在头上就可以痊愈。现在山中居住着许多罗汉,每逢中天竺各国僧人年年来供养迦叶时,只要是心意赤诚的僧人,夜里就会有罗汉来与他讨论经义。一旦疑难得到解答,罗汉就会忽然不见了。这座山荆棘丛生林木繁茂,狮虎豺狼出没,人们不能随便乱走。
法显决定从这里返回巴连弗邑,于是顺着恒水向西走了160里,路过一个精舍,佛陀曾经在这里居住,舍名“旷野”。再向西192里,是迦尸国的婆罗奈城。该国因盛产名为"迦尸"的竹子而得名。城东北大约十里多的地方,是仙人鹿野苑精舍。在当今印度贝纳勒斯以北四英里。
当初释迦牟尼成道之后,首先准备度化离开故国时父王派遣伴随他的五位王室宗亲,其中㤭(jiao)陈如(又译为拘麟)、十力迦叶属于母系舅氏,跋提、摩诃男、頞鞞属于释迦族。这五位相互议论说:”这位瞿昙(乔达摩)沙门原本苦修六年,每天只吃一颗麻子、一粒大米,尚且不能得道,更何况他如今重返尘世,放纵身体欲望、言语诉说、心念思索,还能有什么道可成?今天他来之后,我们一定要小心,别跟他说话。“不过佛陀到时,五人情不自禁都站起身来向他致敬行礼。佛陀引导他们向北走了六十步,面东趺坐,为五人初转法轮,度化了他们。再向北二十步,是佛陀为弥勒菩萨预言他会承袭自己成为未来佛的地方。
2018年2月,少林寺方丈永信大和尚率团到鹿野苑朝圣。在鹿野苑的旁边,至今保留着阿育王时期为纪念佛陀在此初转法轮的答枚克佛塔,巍峨高耸,让人肃然起敬。永信大和尚带领大家绕塔三匝,唱诵经典。
朝圣团一行还参观了鹿野苑考古博物馆。随团的报道详细记述到:这里珍藏着笈多王朝时期的释迦牟尼佛初转法轮像以及阿育王石柱柱头。特别是这四狮柱头,它已成为印度共和国国徽图案,印度的钱币—卢比上也有它的图案。所有的阿育王石柱都是用一整根石头雕刻而成,包括柱头在内。阿育王石柱雕刻着四头狮子,这四头雄武的狮子皆背对背蹲踞,分别朝向四个方向。表示了佛法四圣谛的精髓将遍传四方,张开的狮口代表佛法将如狮吼般震摄众生心中的无明妄念。狮背上扛着一座巨大的法轮,象征着佛法从鹿野苑开始,向世界各地转动正法巨轮,传播灭苦法音。四只石狮下面是一座圆形的基座,四周分别刻有大象、马、牛和老虎,都作奔跑之状。每只动物之间都用象征佛法的宝轮隔开,寓意相当明显,强调“法”的弘扬在此起跑而行进不懈。基座底层是一朵钟形倒垂的莲花。整个柱头华丽而完整,并且打磨得如玉一般的光润。这完美的经典设计,使它成为孔雀王朝阿育王盛世的顶级艺术品,虽然岁月的洪流可以消蚀这座精致石雕的外观,但法轮常转的寓意将在佛子生生不息的传诵当中永恒。
离开鹿野苑,法显又历经拘睒(shǎn )弥国和达嚫(chen)国。
拘睒弥国为中印度之古王国。系十六大国之一,六大都市之一。又译作憍赏弥国、跋蹉国等。意译为不静国、不甚静国、藏有国。此国方圆六千余里,土地肥沃,气候暑热,盛产粳稻、甘蔗,风俗刚猛。有伽蓝十余所,僧徒皆学小乘教。都城内有十大精舍,中有优填王(邬陀衍那王)所造之刻檀佛像。佛陀住世时,此国与摩揭陀、舍卫等国对峙,威震西方。但法显一览而过,没有更多描述。
达嚫国,古代南印度之地名,位于南印度中央高原地方,相当于今之德干高原之处,也就是《大唐西域记》卷十所载之南憍萨罗国。达嚫在这里是”南“,表示方位,区别于同时在北方的另一个憍萨罗国。迦叶过去佛的寺院就在这里。
据说寺院是在大石山上穿凿洞窟而成,总共五层;最下一层呈现大象形状,有石室五百间;第二层是狮子形状,有石室四百间;第三层是骏马形状,有石室三百间,第四层是牛的形状,有石室二百间;第五层则建成鸽子形状,有石室一百间。最顶上一层有一股泉水,顺着石室前绕房而流,回旋曲折,一直从顶层流到最下层,然后顺房而流,由门而出。各层的石室中,到处都穿透外墙的石壁,做成窗户保证采光。石室中光线充足,毫无幽暗之感。石室四角都在石壁上凿出可以向上攀登的石磴作为阶梯。和古人相比,后世的人身材矮小,顺着阶梯向上爬,站在一步石磴上,头部仅仅刚刚达到上一步石磴的边缘。
达嚫国地处边远,山峦险峻,道路艰难,难以抵达。而且要是想去,还必须先带着金钱货物向国王献礼,才能由国王派人护送,走完一程转交下一程,一段一段地指示路径。法显最终没有能够亲身到那里考察,上述情况都是听本地人讲述之后记录下来的。
法显从波罗㮈国掉头折返向东走来,又回到中天竺巴连弗邑(华氏城)。他来天竺的目的原本是寻求戒律,但是北天竺各国并没有戒律文本可供抄写,都是师徒口传心授而已。所以法显远程跋涉,到了这里的一座成佛乘寺院才得到一部戒律文本,即《摩诃僧祗众律》,这是佛陀在世时最早一批僧侣大众实行的经典,是由祇洹精舍传下来的文本。在部派佛教时代,其他十八部各有师承,但是根本的宗旨大体没有什么差别。其中所谓”小小戒“略有不同,只是宽松和严厉的差异。流传最广,内容最详尽的律藏经典,还得说是这一部。
此外,法显还得到其他几部经典。其中一部律藏抄本叫《萨婆多众律》,大约有七千偈(ji)。这部律是后来汉地僧人加以实行的律藏经典,原本也是师徒口耳相传,没有文字版本的。法显把它请回汉地后,发现鸠摩罗什在他离开长安之后五年(即公元404年)已经开始翻译,名为《十诵律》。于是便没有重译。另外还有《杂阿毗昙心》,大约有六千偈;《綖经》,有二千五百偈;《方等般泥洹经》,大概五千偈;以及《摩诃僧祗阿毗昙》。偈,梵语“偈佗”的省略词,偈颂之意,包括偈文,偈句,偈言,偈语,偈诵,是佛经中的唱颂词,翻译成汉文,则或七言或五言,很像中国的古诗,但是没有严格的格律要求。至于后世汉族僧侣写的偈子,那就与中国传统的诗词差不多了。《方等般泥洹经》是天王精舍的男居士优婆塞伽罗先,被法显锲而不舍的精神所感动,特意为他写下的,名为《大般泥洹经》,也就是后来(公元417)在汉地译出并产生巨大影响的《方等大般泥洹经》。为了回国后能够翻译,法显在华氏城安住了三年,学习梵文、梵语,抄写律藏经典。
道整已然到了中天竺,认定这就是”中国“,看到沙门立法以则,众僧威严如仪,所见所闻,蔚然大观,于是回想起汉地情景,感叹汉地地处边远,佛门众僧戒律残缺,不由得立下誓言:“自今以后直到觉悟成佛,惟愿世世不生在远离中国的边远地区。”因此道整决定留在中天竺,不再返回汉地。
法显原本的心愿是要让戒律在汉地流通,于是独自一人毅然启程返回汉地。
(四) 得到律藏之后的归程历经四国
法显沿着恒河向东,途径鸯伽国都——瞻波大国。鸯伽,梵语音译,相传该国得名于开国君主鸯伽王子。鸯伽国疆域包括今印度国比哈尔邦、贾坎德邦和尼泊尔国东南部平原地区,都城瞻波的位置,推定在今印度比哈尔邦帕格尔布尔市。西晋法炬所译的《法海经》第一段开头即写:”闻如是。一时佛游瞻波国汉呿利池上,与大比丘众俱。“据记载,其国周四千余里,气候炎热潮湿,民风淳朴。其首都瞻波城因遍植瞻波树而得名。花开金色,香气袭人。鸯伽与摩揭陀国相邻,曾经在抵抗摩揭陀国的兼并中取得过胜利,但早在法显到来之前已为频毗娑罗所灭。
此后法显东行五百多里来到多摩梨帝国。多摩梨帝国是东印度古老而重要的港口,水陆交通中心,地点在今印度西孟加拉邦米德纳普县的塔姆卢克附近。这里是恒河入海口,是出海的口岸。这里有二十四座寺院,都有僧人常住,佛法兴盛。法显在这里居住两年,写经、画佛像。这时候是东晋义熙四至五年(公元408——409),法显已经七十二到七十三岁。
两年将尽,法显搭载商人大船,乘着初冬的信风,从多摩梨帝国出发,向西南方向昼夜兼程泛海而行,经过十四天终于到达师子国。据当地人说多摩梨帝国和师子国的海路距离大约有七百由延(11200里)。师子国,中国古书称之为师子国、僧伽罗国、僧诃罗国等,是个热带岛国,位于印度洋海上。僧伽罗,系梵语 Simhala一词的音译,意为狮子。古代阿拉伯航海家称其为"塞伦底伯",意为"宝岛",旧称"锡兰"一词即由此演变而来,目前"锡兰"一称仍通用。1972年改称"斯里兰卡",全称为斯里兰卡民主社会主义共和国,是英联邦成员国之一。"斯里"为尊称,无词义,或可直呼为"兰卡"(古汉语音译楞伽),在僧伽罗语中意为"乐土"或"光明富庶的土地"。斯里兰卡有"宝石王国"、"印度洋上的明珠"等美称,曾被马可·波罗认为是最美丽的岛屿。
法显对师子国的记载是关于斯里兰卡的最早文献,他写道:师子国原本在海洋中的大岛上,东西八百里,南北四百八十里,周边的小岛有上百个,小岛之间距离不等,十里、二十里甚至二百里的都有,全部统一归属大岛管辖。
这里盛产珍宝珠玑,有一块出产摩尼珠的地方,方圆大概十里。国王派人专门守护。如果有人采珠,必须上交给国王十分之三。摩尼珠,音译为真陀摩尼、震多末尼。又作如意宝、如意珠、摩尼宝珠、末尼宝、无价宝珠、如意摩尼。特指能够依照自己意愿而变现出种种珍宝之宝珠。据说此宝珠尚有除病、去苦等功德。一般用以譬喻法与佛德,及表征经典之功德。更有附会神奇的解释,认为摩尼珠是释迦摩尼佛当初修成正果后,眼前出现的一颗鸡蛋大小的能量宝珠。其实如果细看法显的记载,摩尼珠只是埋藏在地下的一种能够发光的珠宝,可供人们开采,还要向国王纳税,远没有后世传说的那么神奇。中国元明两朝曾派官员到斯里兰卡买到红宝石夜明珠和石榴石夜明珠,应该就是法显提到的摩尼珠。
法显根据当地传说记载,师子国原本荒无人烟,只有鬼神和龙居住此地。各国商人都来这里做买卖,但是做交易时,鬼神自己并不现身,只将宝物放在外面,上面题写宝物价值,商人依照价值把对等的钱物放在原地,即可取走宝物。商人来来往往,年复一年,就居住在这里。各国民众听说这里富裕康乐,闻风而至,越聚越多,逐渐成为一个大国。师子国气候温暖宜人,没有冬夏的差异,草木终年繁茂,耕种随人决定,四时皆可,不受限制。
据现代人文考察,公元前5世纪僧伽罗人从印度迁移到斯里兰卡。前313年,古印度羯陵伽遭到邻国攻打,国王哥哈塞瓦恐佛牙被敌人抢去,便命女儿赫曼丽将佛牙舍利送往狮子国,交与他的朋友阿努拉德普勒国王,但老国王去世,由其子吉特刹利弥文国王供养。这就是现在康堤佛牙寺的那颗佛牙舍利,为斯里兰卡宗教和王权的象征。公元前247年,印度孔雀王朝的阿育王派他的儿子来岛上弘扬佛教,从此,菩提树在兰卡落地生根,僧伽罗人摈弃婆罗门教而改信佛教。公元前2世纪前后,南印度的泰米尔人也开始迁入。公元前1世纪,佛教第四次经典结集在斯里兰卡中部马塔勒阿卢寺举行,口耳相传的佛教教义首次有了文字记录。参加结集的五百罗汉将全部三藏经文及其注疏刻写在棕榈叶上,装订成贝叶经典,完成了一项具有历史意义的巨大工程,为佛教文化的保存、传播和发展做出了杰出的贡献。公元5世纪,印度僧人觉音在斯里兰卡著《清净道论》,成为南传上座部佛教的里程碑。法显抵达的师子国,是名副其实的佛教极其重要的佛国。
尽管历史记载中佛陀并没有到过斯里兰卡,但是师子国民深信释迦牟尼曾经到兰卡弘法。他们对法显讲述,当年佛陀来到这里,先要度化当地民众痛恨的恶龙。佛陀运起神足力,一只脚踩在兰卡北部的王城,另一只脚踏上了兰卡南部的”细轮叠山“(现在佛教徒叫它圣足山,天主教徒叫它亚当峰),两个足印相距二百四十里,威震恶龙。后人在王城以北的足印上建起大塔,高四十丈,用金银和各种珍宝加以装饰。
大塔旁边还建起了一座寺院,名叫”无畏山“,寺院中有五千位僧人。寺院内的一座佛殿,全部用金银镂刻,用珠宝装饰。殿内的一尊青玉佛像,高两丈多,通体闪耀着七宝光焰,仪态庄重,法相庄严,无以言表。佛像右掌中托举着一枚价值连城的至尊宝珠。
法显在玉佛像身边的供养品中,忽然发现一柄白色的绢地团扇,那是只有祖国汉地才会出产的物品,不知道是哪一位商人带来供奉给佛陀的。睹物思乡,法显禁不住悲从中来,凄然泪下如雨。这也是人之常情,离开汉地已经不少年头,一路上见到的接触的都是异域他乡的陌生人,山川草木,举目无旧,而且同路人四分五散,有的留在中天竺,有的中途亡故,只剩下法显孑然一身,形影相吊,心中只能不悲凉感叹?法显记述下他不忘故国的情感,表白了在这一瞬间更加坚定的还乡报国的信念。
佛殿旁边还有一棵高达二十丈的贝多菩提树,那是大约六百多年前,当时的国王天爱帝须受到阿育王之子摩哂陀的教化,决定从印度的佛陀伽耶迎请菩提树,最终由阿育王的女儿僧伽蜜多比丘尼携带菩提树的枝干移植而来的。由于这棵树向东南方向倾斜,国王恐怕它歪倒,因此用一根八九围粗的木桩将树干顶住。没想到,菩提树在木桩撑住的地方长出了新枝条,从木桩中心穿透过去,落地生根,竟然长到了四围多粗。原来的木桩虽然从中间被撑裂,但是仍然裹在新生枝干的外层,人们并没有将它剥去。民众在菩提树下建造了精舍,里面供奉了一尊佛陀坐像,僧俗两众虔诚信仰,孜孜不倦。
佛教正式传入斯里兰卡是在公元前3世纪中叶,阿育王和目犍连子长老举行了华氏城三藏结集之后,派遣大批弘法师到世界各地布道。当时派到锡兰(斯里兰卡)的,是王子摩哂陀及四位比丘,王子成为传法至锡兰岛的第一人。受到当时的国王天爱帝须的礼遇,并为他修建了斯里兰卡第一座佛寺——大寺。这座大寺后来成为整个南传上座部佛教的发祥地和弘法中心。不久,摩哂陀的妹妹僧伽蜜多从印度带领十位比丘尼来到斯里兰卡,建立了比丘尼僧团。公元1世纪左右,斯里兰卡的佛教僧团出现了分裂,形成了“大寺派”和“无畏山寺派”。公元4世纪,无畏山寺派得到国王的支持,法显抵达时,正是无畏山寺派辉煌得势之际。其后,斯里兰卡佛教一度形成了大寺派与无畏山寺派、祇园寺派三足鼎立的局面。直到12世纪初,经过国王洛罗摩婆河一世的整顿,无畏山寺派和祇园寺派纳入大寺派,才算结束了长达一千一百多年的教团分裂历史。
王城之内还修建了一座佛齿精舍,全部以七宝装饰。国王静心修持梵行,民众对佛教的信仰虔诚深厚。师子国自从建立,从来都没有发生过饥荒丧乱。僧人的库藏中不仅有无数珍宝,更有无价的摩尼珠。国王曾经入库中观赏,当他见到摩尼珠时,顿起贪念,想要夺来据为己有。三天之后国王幡然悔悟,当即来到僧人面前深深施礼,忏悔罪心。此后,国王对僧人说,希望制定戒律,今后不允许国王入库观看,同时比丘受戒后,法腊满四十年才能进入僧库。
王城里居住着许多居士、长者以及从阿拉伯半岛西南部通过航海来这里做买卖的”萨薄“商人。这里房屋庄严华美,街巷平坦整齐。通衢大道的十字路口街头都修建了说法堂,每月初八、十四、十五三天,都要铺设高座,僧俗四众云集于此听法。据当地人讲,城里大约总共有六万僧人,都有众食供养。国王设置了另外的众食,可以提供给五六千人。只要有人需要,都可以手持自己的钵盂去取,随意容器大小,都是盛满后才离去。
这里通常是在三月迎请佛齿出巡。奉迎前的第十天,国王要把出巡时乘坐的大象刻意装饰一番,委派一名能言善辩的使者,穿上国王的华贵服装,骑上大象,敲起鼓来,代表国王高声宣讲:”累世之前当释迦牟尼还是菩萨身份的时候,他为求解脱和觉悟,曾经严格克制自我的一切欲望,拒绝一切物质和感官的享受,磨炼意志、坚定信仰,不惜献出自己的身体和生命。为了救助他人,他可以放弃王位、妻子、儿子,甚至挖出眼睛。在记录累世奉献的本生故事中,割肉贸鸽、截头布施、投身饿虎,乃至髓脑涂地,只是其中众所周知的一部分。如此种种苦行,都是为了拯救芸芸众生。释迦牟尼在成佛后住世的四十五年里,说法教化,令不安者安,不度者度,众生缘尽,才入涅槃。佛陀涅槃至今已经一千四百九十七年,世尊闭上了为世人指示正道、启迪正道的”世间眼“,令我们众生常怀悲痛。再过十天,即将请出佛齿,奉迎到无畏山精舍。本国的僧俗四众,凡是想种植福田的人,都请各自平整道路,庄严巷陌,购置各种鲜花和香以及其他供养器具。“
如此宣讲之后,国王便在道路两旁树立起释迦牟尼佛五百世轮回之中的各种变现,形象各异,彩画庄校,栩栩如生,其中有将父王的大象布施给婆罗门而被驱逐出王宫,仍以儿子女儿施舍给婆罗门的苏达孥太子(须大孥);有为侍奉盲人父母去摘野果误中毒箭,却被天帝救活的孝子睒(shan)摩(商莫迦菩萨);有象王,有鹿,有马。一切准备就绪,才将佛齿请出,顺大道中间行进,沿途供养,直到无畏山精舍,安奉在佛堂之上。僧俗四众云集于无畏山,焚香燃灯,做种种法事,夜以继日,一直供养九十天。法会之后,送还城内佛齿精舍。每当斋日,佛齿精舍都要按照固定的仪式致礼敬奉。
在无畏山精舍东边四十里的山里有一处跋提精舍,居住着大约二千僧人,其中一位沙门德高望重,名叫达摩瞿谛。师子国的民众都对他毕恭毕敬。他在一间石室里修行四十多年,慈悲为怀,以至感化了蛇和鼠,让它们同居一室而不相残。
城南七里也有一处精舍,叫做摩诃毗訶罗,住着三千僧人。有一位戒行清净道德高尚的沙门,被国人疑为罗汉。当他临终之际,国王亲自前来探视,依照佛门规矩召集僧人,当面询问:”比丘您已经得道了吗?“他便以实话回答:“我已是罗汉。”沙门去世之后,国王依照经律,以罗汉的仪轨规格为他举行葬礼。这就是被称作”荼毗“,又有写成"阇鼻多"(du bi duo)的佛教徒的火葬。首先在精舍东面四五里的地方将大块的上等木柴堆积起来。柴堆大约长宽各有三丈多,高度也与此相近;最上层是旃檀、沉香等高贵香木;四周搭起通往上层的台阶,然后以上等洁净的白㲲(die)细棉布将柴堆周匝蒙上。其次是制作一个大轝(yu)停尸床,就像汉地的輀(er)灵车一样,只不过不加龙鱼之类的绘画。
到了举行荼毗(阇维)葬礼时,国王以及国人,四众咸集,以鲜花和焚香供养。大众跟随大轝(yu)停尸床来到墓地之后,国王再亲自以鲜花和焚香供养一番。供养仪式完毕后,将轝床安顿在柴堆最上层,把柴堆各处浇上酥油,然后举火。火势一起,人人敬心,各自脱去华美的上等服装,连同仪仗中以羽毛装饰的旌旗和伞盖等等,一起远远地投掷到火中,以助火势。火葬结束后,将骨殖(shi)收集起来,准备建塔供养。法显抵达师子国时,没有赶上罗汉在世,只看到了火葬的场面。
国王虔诚地深信佛法,准备为僧人们建造新精舍。他先召开大会,为僧人提供斋食。供养之后,挑选两头上好的牛,把金银宝物装饰在牛角上。同时制作一具金犁,国王亲自扶犁开垦一块土地的四边,然后将四边之内的土地和民户、住宅划分给寺院,立下丹书铁券,从此之后,代代相承,谁也不敢废除或改动。
法显在师子国还听到一位天竺僧人诵经并预言,讲述佛钵本在毗舍离国,当时在犍陀卫,而每隔数百年之后,佛钵将经由西月氏国、于阗国、屈茨国、汉地诸国,重新回到师子国,之后数百年应该回到中天竺,最后上至兜率天。佛钵将受到弥勒供养,其后至龙宫,及至弥勒成道之时,钵分为四,还移频那山(毘那吒迦山)上。也讲述了与《弥勒上生经》等弥勒经典近似的内容。法显想把这部经典抄录下来,可是天竺僧人说:”此无经本,我止口诵耳。“
尽管如此,法显在师子国二年,还是寻求到《弥沙塞律》、《长阿含》、《杂阿含》和《杂藏》,这些经本都是当时汉地没有的。得到这些梵文经本之后,法显就搭载商人的大船,等到利于扬帆的信风出现时,踏上了归程。这一年是东晋义熙七年(公元411),法显当年七十五岁。
大船从师子国驶向耶婆提国(今印度尼西亚的苏门答腊),船上大概有二百多人,船尾还系着一条小船。海上航行艰险异常,小船是预备大船损坏时备用的救生艇。没想到向东航行才两天,就遇到大风,海浪打漏了大船,海水涌入舱内。商人们全都争先恐后地想挤上小船,而小船上的人却唯恐超载把船压沉,于是将系在船尾的大绳砍断。滞留在船上的商人们惊恐万状,生命危在瞬间,深怕海水灌满大船,于是纷纷将粗重的财物抛进大海。
法显也将游方携带的贮水器”君墀“(军持瓶)以及澡罐连同其他杂物一起弃掷进大海,但是唯恐商人们将经籍和佛像也丢进大海,只能一心默念观世音菩萨圣号以及祈愿皈依佛教的汉地众僧宝佑护:”我不远万里唯求佛法,祈愿威力无穷的神灵使大海恢复顺流,让大船顺利到达预期要去的地方。“大风居然一直刮了十三个昼夜,终于将大船吹到一座海岛边。海潮退去,露出大船的漏洞,待补好漏洞,大船才继续航行。这个海岛据说现在叫尼科巴群岛,后世的释义净称其为”裸人国“,距离印度800公里,距印尼167公里。有原始部落和亚洲最美海滩。
大海上多有海盗,如果遇上则无人可以幸免脱险。茫茫大海,弥漫无边,无法辨别东西南北,只能仰望日月星辰决定船行方向。若是阴雨连绵,听凭狂风吹动,方向就更没有准。每当黑夜漆黑一团,只听见巨浪汹涌相互搏击,还不时出现幽幽跃动的磷火,估计是大鼋(dayuan)与鼍龙(tuolong)之类的怪异水性在随波逐浪。商人们心慌意乱,拿不定应该向何处去。海深无底,根本没有停泊下石锚的地方。只等到天晴了,才辨别出方向,然后再向着正确的航线前行。当然,如果恰巧触礁,那就没有活路了。
就这样从师子国出发后连续航行了九十多天,才来到耶婆提(苏门答腊)。这里外道和婆罗门教都很兴盛,而佛教则微弱得不足称道。滞留了五个月,法显登上另外一些商人的一条大船,同船也有二百多人,携带了五十多天的口粮,在四月十六日启程。船向东北方向航行,前往广州。法显在船上安居,此时已是义熙八年(公元412),法显西行后第十四年。由于气候多变,法显所乘商船最终未能抵达广州,乃至直到2015年12月,广州佛协往斯里兰卡取回殊胜水土,圆满法显当年的遗愿。
航行了一个多月,夜里二更时分,突然遇到飓风暴雨。商人和贾客全都惊惶恐惧,法显此时仍然一心默念观世音菩萨圣号以及祈愿皈依佛教的汉地众僧宝佑护。承蒙威力巨大的神灵护佑,总算熬到了天明。此时婆罗门们聚在一起议论说:”就是因为搭载了这个沙门,才使我们航行不利,遭遇如此磨难。应该把这个比丘赶下船去,弃掷到海岛边上。不能再为了这一个人而让我们大家陷入危难。“
护持法显归国的施主当下说:”你们要想让这位沙门下船,就连我一同赶下去吧!如若不然,就干脆杀了我!你们在这里把沙门赶下去,等我到了汉地,一定要向国王禀报你们的行径。你们要知道,汉地国王是敬重信仰佛法,重视比丘僧人的!“这些婆罗门听后踌躇不决,不敢马上驱赶法显下船。
这段时间里,多是连天阴雨,掌舵的水手观察方向出现偏差,所以在海上漂流了七十多天。粮食、饮料几乎就要断绝,只好汲取海里的咸水做饭,剩余的一些淡水分给每个人只有两升,眼看也要用尽。商人们议论说:”往常行驶正常的话,只要五十天就可以抵达广州,现在超时多日仍未到,是不是方向走偏了?“于是调转船头,向着西北方向寻找陆地。就这样又昼夜航行了十二天,终于抵达东晋王朝治下的北青州长广郡界内的牢山(崂山)南岸,得到了淡水和蔬菜。一路上经历千难万险,日日担惊受怕,忽然得以来到这片海岸边,看到故国特有的藜霍灰条菜依然如旧,才知道这里就是汉地了。
然而在这里却见不到居民和行人的踪影,仍然不知道具体在什么地方。船上有人说还没有到达广州,也有人说已经走过头了,众说纷纭,莫衷一是。于是放下一条小船,沿着河湾去寻找当地人,打听打听清楚究竟到哪里了。后来,遇到两位猎人,就将他们带回大船上,要法显向他们询问后翻译给大家。
法显先安抚他们,然后和颜悦色地问:”你们是什么人?“他们回答:“我们是佛陀的弟子。”又问:”你们进山来干什么?“他们便变个口气回答:“明天就是七月十五,我们来摘些鲜桃以便举办腊佛仪式,供养十方僧众。”又问:”这里是什么国家?“回答:“这里是青州长广郡界,全都归属晋朝。”商人们闻听大喜,给两位猎人一些财物,并派人前往长广郡。根据这个记载,法显海归的纪念日现在基本定为义熙八年七月十四日(闰六月),即公元412年9月5日。
郡太守李嶷是敬信佛法之人,他听到沙门奉持经像,从天竺佛国乘船泛海而至,马上派人随来者去到海边,迎接法显和经像,回到郡治不其城。而商人们则依旧调动船只,南下扬州。不其城,位于崂山西北部,不其山(即铁骑山) 西15公里,胶州湾东岸3.5公里,遗址范围内现有城阳、城子、寺西三个村,属今城阳区。《太平寰宇记》载: "不其城,汉置,古城约周十余里,后汉属东莱郡,晋于此置长广县。""不其"之名来源于不其山,已故近代考古学家王献唐著《炎黄氏族文化考》中说,原始社会末期,在不其山周围生活着"不族"和"其族",山以二族得名。 不其城是一座土城,设4门,城墙高约4米,城平面略呈长方形,东西长约700米,南北宽约800米,总面积约0.56平方公里。
当时统领兖州、青州的官员是刺史刘道邻(刘道怜)。刘道邻(368年-422年),字道邻 ,彭城绥舆里(今江苏徐州市人)。南朝宋宗室大臣,宋武帝刘裕异母弟。义熙七年(411年),任北徐州刺史,移镇彭城。八年(412年),刘裕讨伐刘毅,征为青州刺史。412年深秋之际,他邀请七十六岁的法显从青州长广郡不其城来到彭城,供养了一冬一夏,直到义熙九年(413)夏坐结束。逗留期间,法显在彭城北郊泗水西岸桓山建龙华寺,以天竺模式在中国建造寺院,这是首创。
法显原本觉得远离长安的各位同门已经很久,意欲西去,但是所肩负的译经事业重大,于是决定南下去东晋首都建康(今南京),以便与闻名已久的禅师佛陀跋陀罗(觉贤)共同译出经律。
法显在《佛国记》的尾声中写道:我从长安出发,经过六年跋涉到达中天竺,停留六年,然后启程归国,途中历时三年,最终抵达青州。举凡所游历的地方,大约将近三十个国家。自沙河以西直到天竺本土,僧人皆是威仪整肃齐备,佛法教化弘扬,事事尽善尽美,不是语言文字能够详细表述的。我自己考虑到目前汉地僧人对于佛国还没有比较全面的了解,所以不顾自己微弱的生命,漂洋浮海也要回到故国。虽然一路上历经艰难险阻,幸亏有佛法僧三宝威灵的护佑,才能化险为夷,危而得济。 因此我现在要把所经历的见闻书写下来,仅仅是为了让志士仁人能够分享法显我的所见所闻。我撰写文字,是在甲寅年。(即公元414年)这时法显已经七十八岁。
三 法显归国后的行程
(一)青州、彭城与建康
法显归国后,最初觉得离开各位师门同修已久,十分想念,一心归去长安。但是此时故都长安和故乡山西都在异族统治之下,姚秦覆灭,北魏崛起,战乱频仍,确实不能回去。考虑到所肩负的使命重大,于是便决定南下直奔东晋都城建康,准备亲近在那里的佛陀跋陀罗禅师,以便尽快译出经律。
此时兖、青二州刺史刘道怜出面,请法显从不其城移驾到彭城,暂留一冬一夏,即从义熙八年的冬天直到义熙九年(413)夏天。法显夏坐于彭城(徐州),同时在彭城北郊泗水西岸桓山首建龙华寺。据考,此寺院依照法显从天竺带回的图纸建造,俨然印度风格。北魏地理学家郦道元《水经注》称许:“持龙华图,首创此制”“法流中夏,自法显始也”。
夏坐之后,他继续赶路,于义熙九年(413)秋天到达建康(南京)。据说,是注重译经事业的慧远欢迎他南下,并安排法显落脚在道场寺。他随身携带典籍甚多,此时虽已七十八岁,仍然很快就投入夜以继日的译经工作。所幸就在那一年春天已经早到的佛驮跋陀罗以及其他百余位中外禅师给予协助,所赍佛经的翻译工作得以隆重推进。
从义熙十二年到十四年(416-418),这个道场寺的大译场先后翻译了法显携归的梵本经律《大般泥洹经》六卷,《摩诃僧祗律》四十卷,《僧祗比丘戒本》一卷,《僧祗比丘尼戒本》一卷,《杂藏经》一卷。计一百多万字。另外还有很多梵本未译。
(二)法显与慧远的同乡情和佛法缘
早在义熙十年(414),岁在甲寅,法显抵达南京之后已经完成了《佛国记》初稿。义熙十二年(416)秋天,夏安居之后,他受邀西上庐山,与慧远会面。慧远留他共进冬斋,与其攀谈,了解到《佛国记》初稿的内容,评价甚高,并为完善后的定稿做跋:
晋义熙十二年,岁在寿星,丙辰夏安居末,慧远迎法显道人。既至,留共冬斋。因讲集之际,重问游历。其人恭顺,言辄依实。由是先所略者,劝令详载。显复具叙始末。自云:“顾寻所经,不觉心动汗流。所以乘危履险,不惜此形者,盖是志有所存,专其愚直,故投命于不必全之地,以达万一之冀。”于是感叹斯人,以为古今罕有。自大教东流,未有忘身求法如显之比。然后知诚之所感,无穷否而不通;志之所奖,无功业而不成。成夫功业者,岂不由忘夫所重,重夫所忘者哉!
慧远是东晋高僧,生于334年,比法显年长三岁,系道安门下高徒,俗姓贾,雁门楼烦(今山西原平东北)人。他与法显是山西同乡。与法显见面后第二年(417)即义熙十三年秋天八月六日去世,世寿八十有三(依照传统计算即八十四)。
慧远在法显到庐山之后的讲经聚会闲余之际,重新问到他西行的经历,感觉法显态度谦和恭顺,为人言无虚词,因此郑重地责成他把此前《佛国记》初稿中简略的部分补记详细一些。于是法显重新逐一记叙了从头到尾的历程,他感叹说:“再一次回顾过去岁月所经历的一切,禁不住反倒心惊肉跳、遍体冷汗。之所以能够冒着危险前行,不顾惜这个身躯,实在是心中怀着一个求法的志向,保持着坚定不移的执著与率直,才能将生命置之度外,投身于毫无安全的境地,力争实现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慧远听闻此言,不禁赞叹这位高僧,实在是古今少有的奇人。他说,自从佛教向东方传播,没有一个人在忘身求法的行动中能够与法显相比。看到法显之后,才知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没有什么绝境是不能打通的;在坚定意志的鼓舞之下,没有什么伟大事业是不可成就的。说到成就伟大事业的人物,难道不正是由于他们忘却了普通人所看重的东西,而看重于普通人所忘却的事业吗?!
慧远这段跋语,真诚恳切,评价中肯,原委细密,阐扬深刻,非凡夫所能致之辞。日本镰仓珍藏的《佛国记》跋中保留了“慧远”的名字,使我们终于可以知道法显还有这样一位知己。况且从当时江南僧界来看,首席人物只有慧远才堪其任,也只有慧远才有“劝令详载”的身份和为法显做跋的资格。
从诸多资料查询,慧远正是一位江南译经事业的推动者和组织者。
慧远于庐山置“般若台”译经,成为我国翻译史上私立译场的第一人。他也曾派弟子法净、法领等西行取经,得到诸多梵本佛经。
东晋太元十六年(391),罽宾沙门僧伽提婆南游庐山,慧远请其于般若台译出《阿毗昙心论》四卷、《三法度论》两卷,且一一作序,标举宗旨,推重提倡,遂开南方毗昙学之端绪。
义熙六至七年(410——411),佛陀跋陀罗在长安,因与鸠摩罗什门下不和,南下庐山,慧远请其译出《达磨多罗禅经》,禅法得以流行江南。
慧远闻昙摩流支携经来华,致书请其补译罽宾律师弗若多罗在长安未能竟译的《十诵律》,遂有《十诵律》全本之问世。
由此可见,法显闻名南下建康,并非盲目取向。慧远邀请法显西上庐山,也在情理之中。况且法显踏上丝绸之路离开长安之前,道安就在长安,慧远曾是道安高徒,法显岂能没有耳闻?几十年后作为同乡的两位耄耋老人会面于庐山,格外亲切,也是人之常情啊。
另外有人认为接待法显的是慧观。慧观是东晋、刘宋时期著名的高僧,在373年—378年间出生,二十岁时出家受业,后入庐山随慧远学习数年,404年前往长安从鸠摩罗什受学。东晋义熙六年(410)佛陀跋陀罗在长安受到摈斥,于是南下庐山,投靠慧远,慧观随其上山。佛驮跋陀罗在庐山为慧远译出了有关修禅的专著《修行方便禅经》二卷,这对慧远的修持给予很大帮助。义熙八年(412)佛陀跋陀罗在庐山逗留一年多,与慧观一同到达江陵(荆州),见到后来称帝建立刘宋的刘裕。刘裕当时已经是东晋王朝的太尉,对佛陀跋陀罗甚为尊重。而慧观则追随罽宾译经大师卑摩罗叉学习。卑摩罗叉在江陵于辛寺夏坐开讲《十诵律》,史载:“律藏大弘,叉之力也。”慧观把《十诵律》讲义笔记加以整理为二卷,送还京师,僧尼披习,竞相传写。一时间传诵谚语:“卑罗鄙语,慧观才录。都人缮写,纸贵如玉。”大意讲卑摩罗叉汉语不够高明,全靠慧观的文笔精彩记录,一时间倒不是洛阳纸贵,而是“纸贵建康”。据说江陵当地刺史专门建高悝寺,请慧观弘法。其后佛陀跋陀罗跟随刘裕,于义熙九年(413)二月到达京师建康,入道场寺。此时慧观仍在高悝寺,大约两年后才去京师。他当时仅仅42岁或47岁。与慧远和法显相比,他的资历身份都差了一辈,不可能为法显做跋,行文气度也不符合他的身份。且法显义熙十年(414)到达道场寺,慧观翌年(415)方至,当然不会是慧观接待法显。
另外,与法显最为密切的是共同译经的合作伙伴佛驮跋陀罗,而他本身来自西域,虽然也会钦佩法显的艰苦历程,却应该不会像慧远作为没有西行过的人那么惊叹。佛驮跋陀罗到京都后,依旧传习禅法;所住道场寺,一时成了"禅师窟"。他虽然先于法显到达道场寺,并密切合作,但是他毕竟不是当地人,邀请法显南下也不会是他。
在慧远鼓励和敦促下,慧远于义熙十二年(416),岁在寿星,完成了《佛国记》一书的修订稿,但是没有改动初稿“岁在甲寅”(414)的字样,这倒也无可厚非。全书13980字,将此次西行求法之游历见闻加以记载,其中包括中国西域及当今称为阿富汗、克什米尔、巴基斯坦、印度、尼泊尔、斯里兰卡、印度尼西亚的诸国及我国南海、东南沿海等地。后世流传此书,名称甚多,诸如《高僧法显传》、《历游天竺记》、《昔道人法显从长安行西至天竺传》、《释法显行传》、《历游天竺记传》等。
(三)荆州辛寺的最后归宿
422年(义熙十四年),与慧远会面六年后,法显于荆州(今湖北江陵)辛寺圆寂,春秋八十五(即传统的八十六)。事迹载入《出三藏记集》、《高僧传》等书。法显之所以去往荆州辛寺,大约有两个原因。第一是建康的政治环境发生重大变化,东晋已于420年覆灭,刘裕建立了南朝第一个皇权“宋”。刘裕很看重佛陀跋陀罗,支持他翻译六十卷本《华严经》,法显应该并不想参与。第二是荆州有法显的同道卑摩罗叉在那里弘扬律藏有关。卑摩罗叉在辛寺时“析文求理者其聚如林,明条知禁者数亦殷矣”,俨然是当时探讨律藏的一个重镇。法显的志向与追求,与之恰好契合。
三《佛国记》的历史文化价值及其世界影响
(一)法显所身历的古印度历史背景
法显的西行求法,创造了三个第一:有史记载以来第一个到达印度的中国僧人,第一个经由海路返国的中国僧人,第一个将自己十几年海外经历形诸文字的中国僧人。这在中国佛教发展史上是空前的。从当下的价值判断来讲,他是“一带一路”的先驱者,是鲁迅所赞美的舍身求法的“中国脊梁”,是习近平主席评价为中国与邻邦结下“千年佛缘”的高僧,是世界级的地理描述史料文献贡献人。慧远赞扬法显“为古今罕有,自大教东流,未有忘身求法如法显之比”,直至今日,仍无愧为翘楚。其后唐僧玄奘、义净都曾以法显激励自己。唐僧义净在《求法诗》中感慨道:“晋宋齐梁唐代间,高僧求法离长安。去人成百归无十,后者焉知前者难!”第一个提到的就是晋僧法显。
法显到达古印度时,正是笈多王朝的鼎盛时期。旃陀罗·笈多二世(超日王,380-413在位 )一方面用联姻的办法,加强与北印度和德干地区酋长们的关系,以稳固自己的统治地位,同时大力征伐扩展疆域。388年起,超日王将领土扩至阿拉伯沿岸,控制了北印度东西海岸的城市及港口。又把首都迁至华氏城(今巴特那),并在马尔瓦建立行宫。除西旁遮普和克什米尔外,古印度北部尽入笈多王朝版图,至此达到鼎盛时期。到公元409年前后,除了克什米尔以及古印度南端的一些小王国外,几乎统一了全印度,其版图与孔雀王朝相当。国王的贤明统治使人民安居乐业。农业生产发展迅速,炼铁、棉纺织业和造船等手工业取得显著进步。对外贸易相当活跃。有关文化建设的梵文文学、绘画、雕刻、建筑艺术等方面成就卓著。笈多王朝成为中世纪古印度的黄金时代。
笈多王朝时期成佛乘佛教盛行,由戒日王建立的成佛乘佛教中心那烂陀寺久负盛名,成为古印度从5世纪到8世纪期间规模最大的佛教寺院及佛教最高学府,几乎伴随了王朝的全部兴衰。据说其地原为庵摩罗园,佛陀曾于此说法三月。
但是印度教也在兴起,信仰毗湿奴、湿婆和梵天等三大主神形成三大教派,乃至笈多诸王都信奉印度教。不过,王朝还算开明,采取宗教兼容政策,并不限制佛教的自由发展。
(二)法显著作的几个特点
法显看到的盛世,使他本人感到震撼。在古印度从西向东,从北向南,纵贯万里,其中大量亲身见闻化作他旅程的真实记录,成为后世了解5世纪古印度民情舆情的宝贵文献,因此他所著《佛国记》又名为《高僧法显传》、《历游天竺记》、《昔道人法显从长安行西至天竺传》、《释法显行传》、《历游天竺记传》等。这就使法显的著作具备以下几个特点。
第一,法显以求取律藏为目的,矢志不渝,但是并没有深度介入印度的佛学研讨,他也没有在印度佛教界谋求任何教理教义的阐扬地位,因此在《佛国记》中几乎没有关于佛教义理的探讨,反倒是留下了求取律藏一路上的详细过程,使后人了解到律藏在公元5世纪之初的古印度主要是口耳相传的真实状况。
第二,与唐僧玄奘奉皇帝之诏撰写的洋洋十二卷总共十余万字的《大唐西域记》不同,晋僧法显海归之后,恰逢乱世,并没有受到东晋最高当权者的重视,他的著作基本是应民间之邀完成的,邀约者最高不过是刚刚海归入境后的州官。现在甚至有人就此提出,正当南北政权展开争地盘拉锯战之际登陆的他,是否曾经为了解除身份被怀疑而以传记来陈述自己的来历,直到后来受到教内重视才加以补充完善。因此他的著作内容相对简略,尽管开创之功不可逾越。
第三,与唐僧玄奘以大唐国势作为本人身份的政治背景不同,晋僧法显的背后是政权更迭、支离破碎的故国。唐朝的王玄策甚至能够率军攻陷中天竺首府,擒其王者,而东晋的法显却不得不认可古印度中天竺为“中国”,而故国仅仅是“边地”。当然,尽管同行人已经选择了留在富饶安逸的“中国”,法显却仍然坚持不忘故土,不忘初心,不忘使命,历尽千辛万苦也要为苦难的故国带回律藏。
第四,法显没有像玄奘那样深层介入印度佛教的义理派系之诤,但是记录了古印度的佛教传说,风土人情,生动细致,对于仅仅信仰佛教数百年的中国人而言,具有重大的印证价值。有关佛陀的种种圣迹第一次从佛经的文字描述转变为汉地僧人的亲身验证,可信度极度增强,感召力空前高涨,对于佛教在中国民间的传播起到前所未有的推动作用。古印度不再是虚无缥缈的国度,而是可以实实在在亲身踏上的国土,对于无数后来人,非常具有启示和引导的作用。
法显还记录了他经行西域的历程,对各城国的情况进行了翔实的描绘。法显这些亲身经历的形象而生动的描述,填补了历史记载的缺失,为我们研究这一时期西域的历史地理、佛教发展提供了极为重要的材料,因而《佛国记》历来受到中外学术界的高度重视。
(一)他记述了路途的艰辛。如位于罗布泊以东被称为“沙河”的白龙堆沙漠:“沙河中多有恶鬼、热风,遇则皆死,无一全者。上无飞乌,下无走兽,遍望极目,欲求度处,则莫知所拟,唯以死人枯骨为标帜耳。”接着横穿塔克拉玛干大沙漠的行程,更是艰苦卓绝:“直进西南行,路中无居民,涉行艰难,所经之苦,人理莫比。在道一月五日,得到于阗。”
(二)记述了所经各地的自然习俗。如鄯善国(今新疆若羌县一带):“其地崎岖、薄瘠,俗人衣服粗与汉地同,但以毡褐为异。其国王奉法,有四千余僧,悉小乘学。”如地处帕米尔高原的竭叉国(今塔什库尔干一带):“其地山寒,不生余谷,唯熟麦耳。众僧受岁已,其晨辄霜,故其王每赞众僧,令麦熟然后受岁。”
(三)记述了西域佛教状况。如对佛国于阗,他写道:“其国丰乐,人民殷盛,尽皆奉法,以法乐相娱。众僧乃数万人,多大乘学,皆有众食。彼国人民星居,家家门前皆起小塔,最小者可高二丈许,作四方僧房,供给客僧及余所须,国主安堵法显等于僧伽蓝。”此外,法显还记述了于阗王城附近一座一直保存到唐代的宏大寺院王新寺,该寺建了八十年,历经三代国王始成。为了观摩于阗一年一度的“行像”大典,法显还特意滞留了三个月,并记载了“行像”盛况。另外,在竭叉国,他还记录了该国五年一度的佛教般遮越师大会。
在《佛国记》中,法显对公元五世纪初期的印度社会状况、民情风俗、佛教发展及山川地理等均作了较为详细生动的记述。当佛教早已在印度衰亡,历史也变得浑沌不清之后,依赖法显的著作才部分地拨开迷雾。一向被认为与唐玄奘的《大唐西域记》和义净的《大唐西域求法高僧传》、《南海寄归内法传》鼎足而三。研究印度古代史的学者,包括印度学者在内,都视之为瑰宝。有一位著名的印度史学家曾写信说:"如果没有法显、玄奘和马欢的著作,重建印度历史是不可能的。"可见其价值之重要。在斯里兰卡科伦坡附近的阿努拉达普拉古城,至今仍保留着法显当年住过的阿跋亚耆厘塔,称为法显塔,并将这里命名为友谊村,以表示对这位中国古代友好使者的怀念和敬意,对当代中国人民的友好情谊。
第五,法显所译经典数量虽然不是最多,但是所涉及的内容无论是戒律还是佛性,对于教内教外都具有深刻的教理教义价值,同时对文化思想的拓展具有划时代的重大意义。
四 法显译著的要点及其重大意义
根据《高僧传》卷三的记载,讲法显在古印度“得《摩诃僧祗律》。又得《萨婆多律》。抄《杂阿毗昙心》《綖经》《方等泥洹经》等。……译出《摩诃僧祗律》《方等泥洹经》《杂阿毗昙心》,垂百余万言。显既出《大泥洹经》,流布教化,咸使见闻。……其余经律未译。”
(一)《大般涅槃经》和《大般泥洹经》
法显关于涅槃经类的译著在如今流行的《大藏经》里明文记载的有两种。字数比较多的是六卷本的《大般泥洹经》,七万多字。字数比较少的是上中下三卷本的《大般涅槃经》,共二万六千余字。我们姑且先浏览这部二万六千字的译著,从三个方面来分析。
这部《大般涅槃经》是讲佛陀圆寂前三个月的沿路弘法、圆寂后舍利分八国的故事。佛陀在最后的三个月坚持传教弘法,告诫出家人和在家人如何修行。尤其是佛陀在临近涅槃时,忍着病痛,还一心想着为弟子们解惑:”尔时世尊,告诸比丘,汝等今者若有疑难,恣意请问,莫我灭后生悔恨言。”佛陀分别在十个地方说法,共度1762比丘成阿罗汉;最后一个弟子是须跋陀罗,时120岁;有五百人受三皈依。
第一个方面,全经娓娓道来,叙述了佛陀在涅槃之前的行走路径,以及一路上所见所闻所感所答。全经篇幅虽长,却引人入胜,毫不枯燥。可以感觉到《大般涅槃经》的文本是比较通俗易懂的,具有很强的文学性,这可能与法显一直生活在社会基层,并未攀龙附凤成为帝师辅相之流有关。
最初,佛在毗耶离大林中重阁讲堂,与往常一样,和大比丘众千二百五十人在一起,“于晨朝时,著衣持钵,入城乞食,还归所止。食竟洗漱,收摄衣钵。”这时,突然发生一件事,就是佛陀在思考是否久住人世。“尔时世尊,既开如是可请之门,以语阿难。阿难默然,而不觉知。世尊乃至殷勤三说,阿难茫然,犹不解悟。不请如来住寿一劫若减一劫,利益世间诸天人民。”就是说佛陀已经给了一个机会,如果阿难能够代表众生请求佛陀住世,,这个生命之门是可以打开的。然而,阿难沉默不语,浑然不知,甚至佛陀问了三遍都得不到回应,失去了恭请佛陀久住人世的机会。
阿难为什么不答复佛陀,原来是魔王在作怪,屏蔽了阿难的听觉。而魔王的行为居然是由于佛陀当年得道之际,已经承诺当四部之众具足,又已降伏诸余外道时,佛即涅槃。佛陀认可了魔王的追问,答应三个月之后即涅槃。
这个情节,对于佛教信仰很重要。为什么佛陀具有那么大的法力却不能久住人世呢?第一是重承诺,哪怕是给魔王的承诺,也不会食言。其次更深刻的含义是说,即便是佛陀,也不能违背“诸行无常”的根本规律,他随即所做偈语讲得十分透彻:
一切诸众生 皆随有生死
我今亦生死 而不随于有
一切造作行 我今欲弃舍
其后又说:
一切有为法 皆悉归无常
恩爱和合者 必归于别离
诸行法如是 不应生忧憹
这一点,是佛教与其他宗教之间的一个大差别。佛陀不是中国本土道教崇仰的长生不死的神仙,也不是西方宗教根本没有生死的永恒的神,佛陀以自己的生死来印证“诸行无常”“诸法无我”的真谛,以“涅槃寂静”为最后归宿。
《大般涅槃经》随后用了大量的篇幅,描写从阿难一直到其后见到的每一个人,听到佛陀即将涅槃的消息,无不“心生苦痛。闷绝懊憹。泣涕流连。不能自胜。”“涕泣交流。遍体血现”“迷闷懊憹”“举手拍头。捶胸大叫。呜呼苦哉”“头面礼足,悲泣流连,不能自胜”“捶胸拍头,闷绝懊恼”,佛陀在所有人心目中的崇高威望和深厚感情,被表达得淋漓尽致。尽管多次重复,依然动人心魄。而且,其中不乏一些格外感人的细节:
尔时世尊问余比丘,阿难即时为在何处?比丘答言:阿难今者在如来后,于一树下,啼泣懊憹。又告比丘,汝可往彼语阿难言,天人之师,今欲见汝。比丘便往,说如来旨。阿难既闻,即便来还。至于佛所,头面礼足,倚立一面。
当佛陀在鸠尸那城力士生地娑罗林树下右胁著床,累足而卧时,有一次他问各位比丘,阿难这时在哪里?比丘回答:阿难就在您的身后,在一棵树下,哭泣落泪,懊恼烦闷。于是,佛陀告诉比丘,那么可以过去对阿难讲,,我作为天界人间的共同导师,现在要见到他。比丘随即前往,传达佛陀的心意。阿难一听立即返回。来到佛前,以前额和双颊礼拜佛陀的双足,然后站立在一旁。
阿难与佛陀相处追随数十年,一旦即将永别,他的悲痛难以抑制。他不愿佛陀目睹他的悲戚,于是跑到小树林里去独自落泪。这个细节描写,真切地表现了至亲至敬至爱的情感,绝非仅仅当面悲号,而是躲在一旁默默垂泪。
而佛陀则当面回忆追述了阿难的种种难能可贵,不仅是从大处讲他是“智慧深妙,聪明利根”,“所说法藏,皆悉忆持不忘”,品质优秀,才华出众,更提及阿难在生活中“善知进止时节”的细节。佛陀悉数他的周到细致:“若有人客,欲来见我,阿难即先思量其时。世尊或应某时见诸比丘,或应某时见比丘尼,或应某时见优婆塞,或应某时见优婆夷,或应某时见婆罗门,或应某时见于刹利,或应某时见长者居士,或应某时见诸外道。”他认为这些人都应该感谢阿难:“如是等众,若来见我及闻说法,皆悉多获功德福利。所以者何?悉是阿难通进见我,得其善根成熟时故。”因为这些人能够获得功德福利,都是通过阿难通报才得以见到我啊。
师徒之谊,相互珍重,浸透在具体细微的一悲一赞之间,感人至深。
另外,多年以来,从各地都有佛舍利出土,其装裹之精美贵重,往往令人叹为观止,而且规制大同小异。读过涅槃经之后就会发现,这竟然是佛陀涅槃之前的遗嘱决定的。《大般涅槃经》记载到:
佛言:阿难,供养我身,依转轮圣王。阿难又问:供养转轮圣王,其法云何?
佛言:阿难,供养转轮圣王之法,用新净绵及以细㲲(dié),合缠其身。如是乃至积满千重,内金棺中。又作银棺,盛于金棺。又作铜棺,盛于银棺。積又作铁棺,盛于铜棺。然后灌以众妙香油。又复棺内,以诸香华而用涂散。作众伎乐,歌呗赞颂。然后下盖,造大宝舆,极令高广,轩盖栏楯,众妙庄严,以棺置上。又于城中作阇维处,扫洒四面极令清净。以好栴檀及诸名香,聚为大积。又于积上,敷舒缯㲲,施大宝帐,以覆其上。然后舁(yu)举,至阇维处,烧香散华,伎乐供养,绕彼香积,周回七匝。然后以棺置香积上,而用香油,以浇洒之。然火之法,从下而起。阇维既竟,收取舍利,内金瓶中。即于彼处,而起兜婆。表刹庄严,悬缯幡盖。诸人民等,恒应日日烧香散华种种供养。
阿难当知,供养转轮圣王之法,其事如是。阇维我身,亦与王等。然起兜婆,有异于王。表刹庄严,应悬九伞。若有众生,悬缯幡盖,烧香散华,及然灯烛,礼拜赞叹我兜婆者,此人长夜获大福利。将来不久他人亦复起大兜婆,供养其身。。
佛陀涅槃后,大家问阿难怎么办?“尔时阿难语力士言,如来遗敕阇维之法,令与转轮圣王等无有异。阿难即便具说佛向所敕之事,诸力士等闻阿难言,皆共严办阇维之具。”
阇维是梵语,指人死后火化。法显《佛国记》中记载:"火然之时,人人敬心,各脱上服及羽仪伞盖,遥掷火中,以助阇维。"佛陀的后事,都是按照佛陀的遗嘱,以转轮圣王的规格操办的。不同于圣王的,是“表刹庄严,应悬九伞”。塔的最高处,要悬挂“九伞”。又解释为“冢上立柱,中藏舍利子,亦曰刹。”
兜婆,又音译为“偷婆”,"浮屠",“窣堵波”,即佛塔。 塔源于古印度,一说佛陀在世时王舍城有一位孤独长者就已开始,建造用以供养佛陀的头发、指甲来表达人们对佛陀的崇敬。一说是佛陀涅槃后才建造,用作安置佛骨舍利的塔。
汉文意译为"聚"、"高显"、"方坟"、"圆冢"、"灵庙"等,另有"舍利塔"、"七宝塔"等异称。
佛陀还顺便提到,世上只有四种人可以建塔供奉:
一切众生皆无兜婆,唯有四人得立兜婆。一者谓如来应正遍知明行足善逝世间解无上士调御丈夫天人师佛世尊。慈愍众生。堪为世间作上福田。应起兜婆。二者谓辟支佛。思惟诸法自觉悟道。亦能福利世间人民。应起兜婆。三者谓阿罗汉。随所闻法思惟漏尽。亦能福利世间人民。应起兜婆。四者谓转轮圣王。宿殖深福。有大威德。王四天下。七宝具足。自行十善。又复劝于四天下人。亦行十善。应起兜婆。
这四种人是佛陀、辟支佛、阿罗汉和转轮圣王。
《大般涅槃经》最后的部分,讲述了佛陀涅槃后,引起八个国家争夺舍利供养,争执不下,欲起兵讨之。后有一婆罗门建言舍利平分八国,分别建塔供养。“若战鬪者,理无两全,锋刃既交,必有伤害。如来在世,教人行慈”。由此避免了一场杀戮。体现了人类和平是佛教之理念。
作为对远古伟大人物的描述,一定不乏神奇的事迹,中外概莫能外。《大般涅槃经》便讲述了许多“天人感应”的奇异现象:
1、佛陀路径毘耶离城时,回顾而笑,此时,天空无云而雨,众弟子不解,佛陀说此乃天泪,非雨也。
2、佛陀一次说法后,欲趣他处,此时,信众们不肯旋返,世尊既见恋慕情深,非是言辞所可安慰。即以神力,化作河水,涯岸深绝,波流迅疾。时诸离车族人及其眷属、菴婆罗女,既见如来与比丘众在彼河岸……共相谓言,是处那忽有此大河,而复乃尔,波湍惊急,当是如来见于我等随从不舍,而故作此。
3、佛陀于鸠尸那城力士生地熙连河侧娑罗双树间入般涅槃时,面门放光,双树非时开花,地动山摇,狂风四起:“既见如来入般涅槃,神情憔悴,如病新起,当于尔时大地震动,天鼓自鸣,四大海水波浪翻倒,须弥山王自然倾摇,狂风奋发,林木摧折,箫索枯悴,骇异于常。”
4、欲抬佛棺,绕城供养,往于城南闍维,但众比丘尽竭身力而不能举,不知何故。时弟子阿㝹楼駄言,虚空诸天欲令佛棺周匝绕城,从北门入住于城中,听诸天人种种供养,然后应从东门而出,往于宝冠支提之所而闍维之。
5、火化时,三次未能点燃,原因是佛陀弟子大迦叶尚未赶到。
6、大迦叶见到佛棺后,只见如来伸出双足,原来是佛足上尚有污点,清洗后“于是,双足自然还入”。
这些典故后来常常被佛教徒津津乐道,流传甚广。
第二个方面,《大般涅槃经》毕竟要宣讲佛教的道理,况且佛陀即将辞世,
他不放弃生命最后的力量,为一切可能的对象提供教诲。
他再次讲述了一些既往讲述过的概念,诸如:八因缘、八部众、八胜处、八解脱;三十七道品法。还有所谓四念处、四正勤、四如意足;五根、五力、七觉支、八圣道分。
其中笔墨描述较多的,有如下几例:
1、佛陀面对居住于中印度毗舍离城,实施共和制而且国家颇为富强的离车族,他提出“七法”,划出毫不脱离社会现实的七条处世底线,兼顾面向教内外的共同道德标准,并且指出按照这七条去执行,可以“令人威德日就增进”,实现“国土炽盛,人民丰乐”:
有七种法,日就增进,而不减损。一者欢悦和同,无相违逆;二者共相晓悟,讲论善业;三者护持禁戒,及持礼仪;四者恭敬父母及余尊长;五者亲戚和睦,各相承顺;六者国内支提,修理供养;七者奉持佛法,亲敬比丘及比丘尼,爱护优婆塞及优婆夷。如是七法,若受行者,令人威德日就增进,国土炽盛,人民丰乐。
佛陀虽然出家,但是并没有出世。他在人间修行弘法,关心着人间的冷暖。他对居士也提出谆谆教诲,指导在家之人施行“修习四法”、“四乐法”,了解“下中上三乐分别”。
汝等当知。在家之人。有四种法。宜应修习。一者恭敬父母。尽心孝养。二者恒以善法。训导妻子。三者愍念僮仆。知其有无。四者近善知识。远离恶人。
在家之人。有四乐法。一者不负他财。无惭愧色。二者极大巨富。自惜不用。父母妻子。亲戚眷属。皆不给与。又不供养沙门婆罗门。三者极大巨富。身著丽服。口恣上味。供养父母亲戚眷属皆悉给与。奉事沙门及婆罗门。四者身口意业。并不为恶。聪明智慧。乐欲多闻。
汝等当知。在家之人。虽复有此四种之乐。而不负他债及以悭贪。此法名为最下之乐。好行布施。名为中乐。身口意业不造于恶。聪明智慧。乐于多闻。此法名为上胜之乐。
2、 当然,佛陀教诲的重点对象还是出家众。“尔时世尊告诸比丘。汝等从今亦当修习七法之行。”释迦牟尼不仅让在家众施行七法,同时要求出家众也要相应施行,以期“功德智慧,日就增进”。
一者欢悦和谐犹如水乳。二者常共集会讲论经法。三者护持禁戒,不生犯想。四者恭敬于师及以上座。五者料理爱敬阿练比丘。六者劝化檀越,修营三宝所止住处。七者勤加精进,守护佛法。汝等当知,若有比丘行此七法,功德智慧,日就增进。
复次比丘,更有七法,汝等当修。一者不如白衣营资生业。二者不作戏论调谑之言。三者不乐睡眠废于精勤。四者不论世间无益之事。五者远恶知识,近于善友。六者正念,不生邪想。七者若于佛法有所得者,更求胜进。汝等若能行此七法,功德智慧日就增长。
复次比丘,更有七法汝等当行。一者于佛法僧,生坚固信。二者有惭。三者有愧。四者心常乐于多闻。五者心不轻躁。六者乐闻经义。七者乐修智慧。汝等若能修此七法,功德智慧日就增长。
复次比丘,更有七觉意法,汝等当行。一者择法。二者精进。三者喜。四者念。五者定。六者猗。七者舍。汝等若能行此七法,功德智慧日就增长。
复次比丘,更有七法。一者观于无常。二者观于无我。三者观于不净。四者观苦。五者不乐世间。六者不著五欲。七者勤修寂灭。汝等若能行此七法,功德智慧日就增长。
复次比丘,更有七法,汝等当行。一者身常行慈。二者口常行慈。三者意常行慈。四者若有檀越种种布施,平等分与无使有偏。五者于深妙法,乐说不厌。六者不以世间典籍而教于人。七者见非同学不生憎嫉。汝等若能修此七法,功德智慧日就增长。
复次比丘,更有七法,汝等当行。一者于九部法,善能分别。二者善解其义。三者行道诵习,皆得其时。四者行住坐卧,善得仪中。五者为人说法,并自量忖。以其所长,而以教人。六者若婆罗门、刹利、长者居士来欲听法,当善筹量,随根为说。七者善别愚智。汝等若能行此七法,功德智慧日就增长,则能守护我之正法
以上一共七七四十九法,对于比丘应该如何保持僧团内部的和谐,如何修行,如何处理与社会各界的关系,可以说是面面俱到,非常细致周祥。只要认真依法修持,不仅能够“功德智慧日就增长”,而且能够守护正法。
针对出家众最忌讳的色戒,佛陀再一次讲述了“不净观”:
比丘当观此身,有诸不净。肝胆肠胃心肺脾肾,屎尿脓血,充满其中。八万户虫,居在其内。发毛爪齿,薄皮覆肉,九孔常流,无一可乐。又复此身,根本始生。由于不净,此身所可往来之处,皆悉能令不净流溢。虽复饰以雕彩,熏以名香,譬如宝瓶中藏臭秽。又其死时,膀胀腐烂,节节支解。身中有虫,而还食之,又为虎狼鸱枭雕鹫之所吞噬。世人愚痴,不能正观。恋著恩爱,保之至死,横于其中而生贪欲。何有智者,而乐此耶?
即便是佛法最基础的三学及解脱、四圣谛,佛陀诲而不倦,临终再次强调:
告诸比丘,汝等当知,有四种法:一戒,二定,三慧,四解脱。
告诸比丘,有四圣谛,当勤观察。一者苦谛,二者集谛,三者灭谛,四者道谛。
比丘:苦谛者,所谓八苦:一生苦,二老苦,三病苦,四死苦,五所求不得苦,六怨憎会苦,七爱别离苦,八五受阴苦。汝等当知,此八种苦,及有漏法,以逼迫故,谛实是苦。
集谛者,无明及爱,能为八苦而作因本。当知此集,谛是苦因。
灭谛者,无明爱,灭绝于苦因。当知此灭,谛实是灭。
道谛者,八正道。一正见,二正念,三正思惟,四正业,五正精进,六正语,七正命,八正定。此八法者,谛是圣道。
3、而如何识别哪些是佛说,哪些是魔说,佛陀留下“四宜一思维决定说”。
一者若有比丘,乐欲说法,作如是言:我亲从佛闻如是法。善解其义,受持读诵,极自通利。汝等宜应请之令说。
二者若有比丘,乐欲说法,作如是言:我于某处比丘僧众闻如是法。善解其义,受持读诵,极自通利。汝等宜应请之令说。
三者若有比丘,乐欲说法,作如是言:我亲从彼某僧伽蓝某阿练若住处,众多上座比丘,悉皆多闻,聪明智慧,闻如是法。善解其义,受持读诵,极自通利。汝等宜应请之令说。
四者若有比丘,乐欲说法,作如是言:我亲从某僧伽蓝某阿练若住处,有一上座比丘,智慧多闻,闻如是法。善解其义,受持读诵,极自通利。汝等宜应请之令说。
应随所闻,善思惟之:为修多罗,为是毗尼,为法相中有此法耶?若修多罗及以毗尼法相之中有此法者,宜应受持,称赞善哉。若修多罗及以毗尼、法相之中无此法者,不应受持,亦勿称赞。当知此法,非我所说。
在这段话中,虽然对四种乐于说法的比丘先是给予了肯定,但是佛陀话锋一转,强调“应随所闻,善思惟之”,应该根据你所听到的,好好思考一下啊!如果符合我说的标准,就是佛说;如果不符合,就是魔说、邪说。那么,根据什么思考呢?佛陀举出三个标准:
第一,符合“修多罗”, 意译即“契经”。“契”是对上契合诸佛妙理,对下契合众生根机;“经”是要像线一样,贯穿法义,使其不散失,要像泉水一样往外涌,(如同"涌泉"),从而义趣无穷,充满摄受力,愈讲愈有味道。而且
读佛经之后,能够令人心善、行善,将性德引发出来(简称"出生")。这样才能成为判别真妄、邪正、是非、善恶、利害的标准(可称"绳墨"),才能显示真理("显示")。最终能够贯穿诸法,自始至终一脉相承,有条不紊,结构严整,思想体系清楚明了(即为"结鬘")。
第二,符合“毗尼”,又译作"毗奈耶"。意为律或宽泛的戒律。
法显以寻戒律为目的,本经中就包含了一些佛陀制定的戒律:
1、不可以近女色,但是可以说法。而即便说法,也是有条件限制:阿难问:若有善心诸优婆夷(女居士),善持戒行,乐听经法,欲见比丘,我等从今当云何耶。佛言:汝等从今勿与相见。阿难言,若脱遇会与之相逢,当复云何。佛言,勿与共语。阿难言,若不共语,其脱谘请,欲闻经法,当复云何。佛言。应为说法。但当善摄汝身口意。尔时阿难而白佛言,我等从今如是奉行。
2、若有外道,欲于我法求出家者,汝等不应便听许之,先令四月诵习经典,观其意性为虚为实,若见其行质直柔软于我法中实有深乐,然后方可听其出家。
3、诸比丘等,各依次第,大小相敬,不得呼姓,皆唤名字,互相伺察,无令众中有犯大戒,不应闚求觅他细过。
4、比丘中与重罚者,一切比丘勿与共语。
第三,符合“法相”,即能够揭示一切事物的真实本相。“一切世谛有为无为,通名法相。”
用现在通行的说法,就是要“以法为师”、“以戒为师”、“依法不依人”。
第三个方面,从人性到佛性的重大理论启迪——《大般泥洹经》的成就
本章开头讲到,目前《大藏经》收录的法显所译涅槃经典有两种,除去上文介绍的《大般涅槃经》,另外一种是六卷本的《大般泥洹经》,七万多字。据说参与翻译的有百余人,也有记载说居然有二百五十人,规模宏大。其中最重要的参与者是佛陀跋陀罗。这位佛陀跋陀罗,意译汉名觉贤,与后来南北朝北魏时代创立少林寺的第一位住持同名,但是他比少林寺那一位早,活跃在姚秦和东晋之间,是法显最主要的合作者。他生于迦毗罗卫国(今尼泊尔境内),与释迦牟尼同族,是释迦牟尼叔父甘露饭王的后裔。 东晋义熙八年(412年)赴荆州,其后又到建康住道场寺,与法显等译出《摩诃僧祗律》;同时译出《大般泥洹经》。后又创译《华严经》60卷。其所译经论共13部,125卷。佛驮跋陀罗于刘宋元嘉六年(429年)圆寂,年七十一岁。
按照汤用彤先生的考证,只有与佛陀跋陀罗觉贤合作的这部六卷本才是法显的译著,言外之意,就是说《大般涅槃经》并非法显所译。我赞同这个看法。从译著专有名称例如国名、族名来看,譬如在《大般涅槃经》中出现的“离车”,在《佛国记》中却音译为“梨车”。作为译者,不可能在自己本人的两部作品中对同一个对象使用两种音译。而这两种作品,当然只有以《佛国记》为法显著作才真实无误,至于《大般涅槃经》系何人所译,终究是个疑案。
另外,从对佛性论探讨的角度看,“一切众生皆有佛性”在《大般泥洹经》中先后出现五次,而在《大般涅槃经》中却没有这个词句,甚至根本没有涉及“佛性”这两个字,所谈理念,不外乎尊佛乘的基本范畴,相当于《长阿含经》第二至第四所述故事,也被称为《游行经》。如果从法显求取佛经以成佛乘为主的倾向来看,他认同的观点已经集中表现在《大般泥洹经》中,而不是《大般涅槃经》。
当然,从两部经典的不同倾向,可以强烈感受到从突出人性到突出佛性的差异。上文已经说到,《大般涅槃经》具有很强的文学性,充满人情味,甚为感人。而《大般泥洹经》与《大般涅槃经》不同之处,不仅是卷数多出一倍,字数则达到七万,多出二倍,而且对佛性的探讨掀起中国佛教界空前的普遍兴趣,开辟了一个新时代。 “一切众生皆有佛性”成为成佛乘佛教最响亮的口号之一。法显取经功劳卓著,与戒律相比,佛性论则是超越佛教自身建设而影响到整个中华文化底蕴的一件大事。
吕澂先生在论及法显时指出,成佛乘经典从《般若》类发展到《法华》,只讲到成佛以后寿量非常长远,并未提到“佛身是常”。到了《涅槃》类,不但开始讲“佛身是常”,并且认为“佛性即我”,当然,这个“我”不是相对化人来说的自我或神我,而是自在之我。同时,《大般泥洹经》提出了“如来藏 ”概念,把佛以法为身的“法身”思想与“心识”相联系,“就是说,法身的本质不在法上,而是以心识为其本源”。吕澂先生评价这是成佛乘佛学“又一次重大的变化”,“也是罗什在西域尚未及知的”。“因此,一经法显传来,一般学者都感到珍奇”。
“如来藏 ”即第八识阿赖耶识藏,不生不灭,不以修得,本来自有,性如金刚。即《心经》所说“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佛说众生皆有佛性,即指如来藏。法显译经问世之后,围绕如来藏的性质和观念,从此开启了长达数百年的争论,甚至唐玄奘西天取经的目的之一,也是为了搞明白如来藏所蕴涵的佛性到底是“本有”还是“当有”。
大众理解佛学,有两个难点。一个是般若学的“性空假有”,特别是“当体即空”。人们不容易改变日常的思维习惯,绝大多数人往往局限在体现“成住坏空”的“十二因缘”中,很难“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空”到底是什么?就是到了如今量子学的程度,还是徘徊在探索之中。另外一个难点就是涅槃学的“法身”。周叔迦先生讲的最直白,说“法身”就是“绝对真理”,但是以“像教”自诩的佛教需要“表法”,于是“绝对真理”在大众目前就还是与报身佛释迦牟尼并无大差别的一尊泥塑木雕的佛像。这种形象的表现形式加重了对佛法理解的“误导”,但是却对信仰的神秘化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佛教原本想告诉大家,佛陀的肉身尽管已经灭度,但是法身却遍于虚空,与天地宇宙时空同在,可是大众难以想象那到底是什么,他们不理解佛教始终指点给他们的不是“什么”,而是“如来”的那个“如”。而如“什么”?是需要每一个人在言语文字之外去直觉的。这,就又玄了,变成了老子说的:“道可道,非常道。”
因此,可以说《大般泥洹经》开启了中国佛学对“佛性”“法身”“如来藏”的深究。正如当代最具研究功底的杜继文先生所说:”《大般泥洹经》法显的译出,带动了此后昙无谶的翻译《大般涅槃经》,由此兴起‘佛性论’思潮,助推中国佛教急剧地向‘如来藏’缘起说转化,更与中国传统的性善论合流,一扫‘毗昙’和‘般若’的消极悲观情绪,成为隋唐以后中国佛教的主导意识。追本溯源,立此头功的,非法显大师莫属。向传统学习,继承和发扬祖先留下的丰厚文化财富;向外国学习,吸取人类一切优秀文化资源。这两种学习加上国人当前的劳动实践,那就是民族生生不息的奥秘,法显在这方面树立了榜样。法显,一个需要唤起时代记忆的伟大行者! “
不过,法显和佛陀跋陀罗合译的《大般泥洹经》仅仅是涅槃经大部头的前半部分,其中明确写道:一切众生皆有佛性,但是一阐提人(十恶不赦的人)除外。既然是“一切”,怎么会出现“除外”呢?从形式逻辑上推导确实有缺陷。因此,法显也给后人留下一个课题。他忠实地完成了翻译,也实在地留下一道门槛。
八年后,释道生就在这道门槛上绊了一跤,他“孤明先发”,竟敢不顾法显本的明确记载,认为一阐提人也有佛性,也能成佛,以致在公元428年被僧团逐出建业。不过,具有戏剧性情节的是,当早在421年就被北凉国昙无谶译出的四十卷大本《大般涅槃经》辗转传到南京后,众人对照发现《大般泥洹经》相当于昙无谶所译之经的前十卷五品,译文较昙无谶稍略,而“一阐提人也能成佛”见于经文后半部。道生顿时因此受到格外的崇敬。 道生无需辩白就从跌跤的原点拔身而起,大本《大般涅槃经》传到庐山之后,他于公元430年升座专门开讲,最终安然坐化在宣讲的法座上。
至于某些记载中提及的《方等般泥洹经》,中国社会科学院学者黄夏年教授认为并非法显所译。只因为后世《法显传》里提到了“又得一卷《方等般泥洹经》,可五千偈。”,其它佛书例如《出三藏记集录》中卷第三和《高僧传》都收入这句话,以至于羼入到经录中去,似乎成为定案。一直到了唐代智升著《开元释教录》后,才得以做了根本的改正。
(二)《摩诃僧祗律》
《摩诃僧祗律》,是一部佛教律书,简称《僧祗zhi律》,意译《大众律》。法显不辞千辛万苦去印度,最明确的目的是去求“律”,具体说就是这部经典。这是晋义熙元年( 405年)法显在佛教极其兴盛的达摩竭提国巴连弗邑,从佛教大众部得到的,据说是佛陀在世时佛门大众所遵行的戒律。当然,佛教有五部律经,法显搜求到其三,除《摩诃僧祗律》之外,还有《萨婆多部抄律》、《弥沙塞律》等等,不过以《摩诃僧祗律》最为著名。
416年,法显开始翻译《僧祗律》。
法显与佛陀跋陀罗共同翻译的这部长达40卷的经典,全书分成两部分,卷1~35为比丘戒法,列举比丘戒218条,杂跋渠法113条,威仪法50条;卷36-40为比丘尼戒法,列举比丘尼戒227条,杂跋渠法34条。这部佛律是在大众部时仅仅具有成佛乘思想萌芽的阶段形成的,反映了早期印度佛教加强自身建设,并且与当时社会之间相互适应的状态。
《魏书》是北魏史书,是中国最传统的官修史籍之一,在二十五史(正史)中首创“释老志”体裁,其《 释老志》中所述佛教史实,在诸正史中也最详尽、有条理。其中对法显的记述虽然简略,却很重要。《魏书》作者魏收于北齐天保二年(551年)奉诏撰魏史,五年(554年)完成,是距离法显最近的年代,因此也更为可靠。
《魏书·释老志》载:“法显所迳诸国,传记之,今行于世。其所得律,通译未能尽正。至江南,更与天竺禅师跋陀罗辩定之, 谓之《僧祗律》,大备于前,为今沙门所持受。”就是说法显把西行所到诸国的情况都加以记述,写了《佛国记》,社会流通很广。但是对于带回的律典,却在初译时未能都很准确,所幸到了江南遇到佛陀跋陀罗,经过切磋辨析才最终确定下来,命名为《摩诃僧祗律》。比起此前流传的零散律条,实在是非常完备,因此一直到百年后的北齐时代,仍被当时的佛教界接受和遵行。
佛 在 中 国
中华佛教二千年
史 话
译传阶段
B.C.2——A.D.580
目 录
赵朴初序(代序)
释演觉序(待作)
陈传席序(待作)
自 序 缘起
讲讲“佛教中国化”应该是一种使命
我与佛学的因缘
贸然的独出心裁
赵朴初与中华佛教二千年以及我
我与佛教界的缘分
写作说明
序 编 亚洲两大古文明的对撞
二、古印度佛教的三个阶段
第一编 译传阶段(前2年~580年)
第一章 两汉三国时期佛教的传入与流布
一、“伊存授经”—— 佛法入华的历史座标
二、“白马驮经”——“伊存授经”之后的五大事件
三、天子奉佛——汉桓帝汉灵帝的举措
四、最早的编译佛经——《四十二章经》
五、佛教在中国传播的基础理论与初步实践
(一)面向精英阶层加以理论阐述的牟子
(二)面向普通信众予以物质诱导的笮融
六、影响后世甚为重要的几位早期著名译家
(一)尊佛乘禅经的开山译作——安世高与禅定数息观
安世高的译著
1《安般守意经》——自修禅观的入门经典
2《阴持入经》——佛教基础教义理论的根基
(二)中国佛教徒之第一人——严佛调与安玄的合译模式
严佛调与安玄的译著
1《法镜经》——三归五戒四圣行的源头
(三)成佛乘经典的开山译作——支娄迦谶与佛立现前的般舟行
支娄迦谶的译著
1《佛说兜沙经》——在中国描述佛国净土的第一部佛经
2《佛说阿閦佛经》——最早的专门讲述东方净土的经典
3《般若道行经品》——第一部传播般若思想的佛经
4《般舟三昧经》——能见十方诸佛立于面前的佛经
支谦的译著
1《佛说老女人经》佛教思想的内涵及特色
2《七女经》——为女性树立成佛觉悟的榜样
3《龙施女经》——坚定忠于信仰的佛教烈女形象
4《大明度无极经》、《佛说维摩诘经》和《慧印经》
——以供花散花闻名的女性
竺法护的译著
1《盂兰盆经》——融通中国孝道传统的成功译作
关于佛教表现艺术与佛教造型艺术
一 “ 洁 斋 三 月 ”为 佛 教 表 现 艺 术 提 供 了 充 分 空 间
二 东汉初年佛教表现艺术在佛道相争中的作用
三 东汉时期佛教造型艺术的两个历史坐标
(一)浮图祠宝塔佛像造型艺术
(二)孔望山摩崖雕刻造型艺术
四 东汉时期西域佛教造型艺术
第三章 魏晋十六国时期北方佛教的扩展与演进
一、佛学登上历史舞台——玄学与般若的交融互动
二、造假引发的冲突与交融——《老子化胡经》与佛道大辩论
三、征服暴君的佛图澄和公开允许汉人出家的暴君
四、中国第一位汉族高僧释道安
(一)道安坎坷而辉煌的一生
(二)道安般若思想的发展变化及其他成就
(三)道安佛经翻译指导原则“ 五失三不易 ”
(四)道安创立的中国传统释经方式“ 三分释经 ”
五、中国第一位比丘尼净捡和比丘尼僧团
(一)比丘尼净捡一心求道的人生
(二)《比丘尼传》——中国比丘尼僧团的第一部传奇
(三)《大爱道比丘尼经》——比丘尼僧团的来龙去脉
六、划时代的佛经译传家鸠摩罗什
(一)鸠摩罗什的传奇人生
1道流西域
2法被东国
(二)鸠摩罗什的译经成就
(三)鸠摩罗什的佛学思想
(四)鸠摩罗什译经的文学色彩
(五)鸠摩罗什创造的文体及词语
(六)鸠摩罗什所译经典择要
1《维摩诘经》——影响最大的成佛乘经典之一
2《坐禅三昧经》——第一部尊佛乘系统禅法经典
3《十诵律》——第一部完整的尊佛乘成佛乘通用戒律
4《梵网经》——第一部成佛乘菩萨戒律
(一)僧肇——般若玄谈之翘楚
(二)《肇论》——中国佛学最美文字作品简析
1《般若无知论》——以无相说无知
2《物不迁论》——以不迁说无常
3《不真空论》——以不真说真空
八、丝绸之路上传经取经的僧众
(三)西晋十六国时代西行取经的僧众
- 魏晋十六国时期北方佛教艺术
- 一、魏晋佛教表现艺术首席人物是曹植吗?
- 二、十六国时期社会生活中的佛教艺术
佛教表现艺术
- 佛教表现艺术在仪轨方面的突破
- 道安在佛教表现艺术方面的贡献
- 受杂密经典影响的中国佛教表现艺术
—— 以 《孔雀王咒经》为例
—— 对白戏剧化
曹植佛乐“中国化”贡献的时代特征
佛教造型艺术
- 东汉直至魏晋时期佛教造型艺术的民间流布
- 十六国时期炳灵寺石窟艺术成就
- 西域佛教石窟造型艺术的启动
1龟兹的克孜尔石窟群
2龟兹的库木吐拉石窟群
3高昌国鄯善的吐峪沟石窟
第五章 东晋时期南方佛教的稳定与安逸
一、不敬王者的沙门慧远与其净土信仰实践
二、峨眉山普贤信仰的开山祖师释慧持
第六章 东晋时期南方佛教艺术
佛教表现艺术
一、佛教表现艺术在魏晋名僧与士大夫交往中的运用
二、作为表现手段的梵呗艺术
佛教造型艺术
一、佛教造像在日常生活中的显现
二、汉地佛教绘画和雕塑新格局的奠定
(一)发明干漆夹苎佛教造像特殊工艺的戴逵
(二)一堂壁画赢得百万布施的顾恺之
第七章 南北朝佛教的波谲云诡(上)
一、北朝君王的崇佛
二、北朝君王的废佛
三、少林寺开山祖师—— 达摩与楞伽学派
四、北方的瑜珈学系—— 分 立 的 地论学派
五、中国戏剧史上第一部拟 剧 本 文 献
—— 北朝佛教表现艺术的重要作品
(一)云冈大佛和龙门石窟
(二)洛阳伽蓝记
(三)北魏至北齐期间的石雕造像艺术
七、佛教经济的重大变化——僧祇户与佛图户
- 南朝君王的奉佛与佞佛 —— 梁武帝
- 三教合一的前驱——傅大士
- 顿悟成佛的前导——道生与涅槃学派
- 南方的瑜珈学系——真谛与摄论学派
- 成实学派、三论学派、毗昙学派和俱舍学派
- 心神不灭的中国佛教——神灭与不灭的大辩论
- 两位做出重大贡献的南朝佛教思想家和史学家
(一)梁僧祐与《弘明集》
(二)梁慧皎与《高僧传》
八、中国佛教文学的崛起
(一)初期佛教文学的特色
(二)初期佛教文学的文体
九、南朝时期社会生活中的佛教艺术
佛教表现艺术
(一)涌 现 众 多 杰 出 人 物 的 南 朝 佛 教 表 现 艺 术
(二)南朝齐王的一次盛会与曹植佛乐的疑案
( 三 ) 以《 梁 皇 忏 》为 代 表 的 经 忏 活 动 中 的
中 国 佛 教 表 现 艺 术
( 四 ) 前 鼎 盛 时 代 以 忏仪形式出现的
中 国 佛 教 表 现 艺 术 的 精 彩 尾 声
佛教造型艺术
(一)栖霞摩崖
(二)新昌大佛